第二十七章 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梅佑飪2021-01-25 18:414,436

  两人回到庭院时已是月明星稀,街灯通明。方才下了车,就见张杭无精打采的走了进来,他颓然不似之前那样神采奕奕、满目春风,倒像一只活蹦乱跳的二哈受了委屈,蔫了吧唧的。

  “……我先睡了。”张杭耷拉着脑袋,慢腾腾的自两人面前走过。

  蒋吾琛拽住他的肩膀,他脚步虚浮,差点一个趔趄跌倒。

  “马孙袁又给你找茬了?”蒋吾琛面无表情,声音里夹带些许生冷。

  顾希景觉得张杭有些反常,平时就算是他被姓马的追着乱棍殴打,甚至差点被废了胳膊,也是趾高气昂的撅着一股不服输的劲。

  她试探性的问:“张杭,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闻言,张杭一怔,脸色霎时惨白,他感觉自己的头顶被一股寒气侵入,自上而下蔓延,原本暖热的手脚全然冰凉发麻,脑袋里有如数万只苍蝇嗡鸣。幸好他是背对着他们的。

  蒋吾琛绕到他面前时,他扯开嘴角僵笑:“没,没有,我怎么可能让一群寄生的蛆虫威胁呢?”顿了半晌,才道,“……蒋哥,我把自己最喜欢的车卖了,有点,有点舍不得而已,让我自己待会吧,你们别管我了——晚饭我就不吃了。”

  顾希景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疑心更重,对旁边的男人说:“我觉得张杭有点不太对劲,即使是卖了最珍视的宝贝,以他的性格不会表现出这么……异常的情绪。”

  “顾医生又开始分析人了?”蒋吾琛冷冷的看着她,“不是谁都能跟你似的铁石心肠,我看顾医生即便是失去了至爱亲朋,也觉不来情凄意切是什么滋味。”

  他故作鄙视打量她一番,其实张杭的异样他察觉得清清楚楚,他自是知道那家伙打小被爹妈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几乎不曾经历过大是大非,至此并未修炼到将情绪不着痕迹隐藏于心的境地。但张杭也没打算表露心事,他觉得等人情绪慢慢平静再去旁敲侧击的套话,才能得到有价值的回答。

  至于针对顾希景的那番话,他自然是故意为之。在蒋吾琛的心里,他认为这是一个自行其是且固执己见的女人,尽管当事人的身上确实体现不出这两个带着贬义意味的成语。

  用顾大医生的话来讽刺他,完全是他那双眼睛长成了人类界里最时尚的形状,外型撇那分明,瞟出去的眼神都是歪的,瞅着谁都不顺眼,标准的自讨烦闷兼嘴毒如蝎的自以为是型人格。

  不过顾希景听了他的冷嘲热讽,意外的并未火山喷发,而是正经八百的看着他,严肃的眼神像要凭空凝聚出利箭将眼前的男人刺出窟窿似的。

  她缓缓说:“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到大在孤儿院长大,院长深明大义,对我们这些孤儿的爱是公平的,不会偏爱任何一个孩子。”边说着她往屋里走去,身旁的人与她并肩而行。

  她续道:“一直以来我的身边只有扬子,我们相依相靠,但单单只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亲人,我很珍视扬子,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教会我什么是深情厚谊的人,但仅仅限于朋友之间。如果一个人从小缺失父母的爱,那么她的体会到的人间情感到底是不完整的,包括我——所以面对某些事情的时候,我根本做不到一丁点的感同身受,我只能尝试着站在对方的角度分析一些冷冰冰的客观事实。”

  顾希景在吐露自己的心声时,心里其实有些忐忑不安,她很少主动表露真情实意,大多时候,她总是伪装着各种皮囊奔波在复杂的人际交往里,如果硬生生的撕开她的皮囊,也只是瞧见她不露痕迹的换上另一张掩盖着真实心意的皮囊。

  蒋吾琛于她而言是什么?

  她的第一印象与诸精神科医生接轨——凡是依附于主人格的次人格,那就是被病人分裂而出的某种没必要存在的精神体,说通俗点,就是一个与世界秩序不相符合的异类,是人格分裂症患者身体里的一颗病毒。只要清除干净,那就算是治好了精神障碍者。

  但她与蒋吾琛相处的将近两个月,这个人格所有的言行举止像一颗飞出枪口的子弹,将她某些自以为是的固执思想打裂了个窟窿,震的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人格,她这才发觉,那原来是她对他的偏见。甚至有一瞬间,顾希景觉得蒋吾琛才是一个正常的人,因为书上记载的次人格的性格特征与他格格不入。

  她对他揭下了伪装,大抵是觉得这个男人多少跟她有些相似,他也是没爹没娘舅舅不疼的情感贫困者,虽然嘴毒的让她想拿三秒给粘上。

  蒋吾琛认认真真的听完了她的话,没有对她表现出怜悯之类的情感,而是倒了杯热水递到她面前。玻璃杯晶莹剔透,其中的液体清澈透明。

  他的笑意真诚,毫无半点虚假,也并非刻意,说:“在你略有遗憾的世界里,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说声抱歉。水不是很滚烫,但足够驱散你受的寒冷。”

  顾希景微微一怔,半晌才伸手捧住水杯喝掉,可能温暖的感觉蔓延开来,她的心跳的有些快。半晌,她道:“谢谢你,水很暖和,我已经不冷了。”

  晚饭简单的吃了些,张杭一直躲在卧室里,蒋吾琛再次大发慈悲的给他端了杯热牛奶,接着旁观了顾希景跟达伦医生的互动。

  原本以为他会横眉竖眼的挤兑视频里容光焕发的老头,没想到这个男人再次打破了顾希景对他的认知。

  他不矜不伐的给达伦医生打了招呼,便规规矩矩的座到一旁再不多打扰一句话,顾希景看着她的样子,再次偏见的觉得他有点酸文假醋,装模作样的彬彬有礼。

  姓蒋的蒋大爷在边上旁听,顾大医生依旧跟上级组织汇报他的一系列举动,丝毫不觉的有当面变相说某人坏话的意思,不过蒋吾琛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刚回了房间,许久“销声匿迹”的纪大律师打来了电话,顾希景知道他来电何意。

  “顾医生,小沈怎么样?”电话里传出纸页翻动的声音,看来纪雪司是从繁忙的工作里挤出了点分秒来关切发小,“我原本打算抽空来看看小沈的,但接了案子走不开——他情绪正常吗?”

  正常的差点没让她一命呜呼了。

  顾希景决定还是如实告知,斟酌了一番言语,说:“出了点状况,沈先生苏醒后由于我的引导失误,导致他情绪激化陷入了暴躁状态,所以被迫再次沉睡,至此我很抱歉,不过纪先生别担心,沈先生不会出事的,我跟达伦医生现阶段正在重新分析主副人格转换的规律,对沈先生的治疗来说,或许是一次整合分裂人格的契机。”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半晌纪雪司道:“这么说,是蒋吾琛剥夺了属于小沈的自由时间?”

  “副人格可以说是被迫苏醒。”顾希景知道他对蒋吾琛的偏见已经上升至憎恨,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回答有一丝帮蒋吾琛说好话的意味。

  纪雪司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冷淡的响起:“无论次人格本身是否无辜,他对小沈造成的伤害都是无法弥补的。”

  顾希景想了想,想到了蒋吾琛分析绑架案时一丝不苟的模样,问他:“纪先生,如果副人格的产生是为了将某种罪恶绳之以法,那么他算不算正义的使者,由此也有存在的意义?”

  半晌,电话里纪雪司的声音又生冷了几分:“衍生的东西永远代替不了主体,附属品最好的归宿只有消失,我们没有暴力摧毁,而是耐心引导,这是我们对其最大的善意,希望顾医生尽早找到小沈次人格的致命弱点。”

  顾希景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看来纪雪司对蒋吾琛的负面情绪已经根深蒂固,几乎难以拔除。

  挂了电话,顾希景拉开抽屉准备记录某个大爷的行为记录,倒是瞟见了拐角的一颗圆形纽扣。

  她夹到修长白皙的手指尖把玩,吊灯的光照在上面,黑色的扣子泛出光泽。这是那晚在咖啡馆门口时她从蒋吾琛的领口扯下来的,究其原因还是几个技术差劲的滑板小生,不过蒋吾琛讹走她的围巾,她觉得已经两不相欠了。

  半夜时顾希景再次被梦魇惊醒,一模额头,果真又是渗出的冷汗。本来打算躺下继续跟噩梦斗争到底,但顾大医生耐不住口渴的嗓子几乎冒烟,便摸黑下楼开启了一段短暂的寻水旅途。

  她嫌开灯麻烦,打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一路“披荆斩棘”,终于在第九次磕到脚丫子的时候“潜伏”进了厨房。

  厨房的灯好找,摁开的一瞬间耀目的灯光几乎亮瞎眼睛,眯着眼睛喝了水,睡意也顺便被灌进去的温水“稀释”了个干净。

  那就趁着深更半夜看看电视打发打发无聊吧。

  顾希景端着水杯走到客厅时,没想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一个男人趴在茶几与沙发之间的地砖上,手里捏着开了手电筒功能的手机,听到动作猛然抬头查看,脸色慌乱,神情一瞬间呆滞。

  “张杭?”顾医生惊讶道,“半夜三更的你趴在地上干嘛?”

  张杭颤巍巍的爬起身,瘫坐到沙发上,言语支吾:“我,我,我……我在,我在……我在找东西!”

  顾希景放下杯子,座到他旁边,看他:“什么东西还得让你牺牲睡眠时间寻找?很珍贵的小玩意吗?”

  “一点都不珍贵!”张杭眼神闪躲,看上去有些心虚,“就是个让人憎恶的小东西,会偷窃人的隐私的,我本来打算找出来毁掉,可,可是那个东西跟寄生的蛆虫一模一样,一旦被黏住,就会,就会!”他紧咬下唇,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片晌才松开,“……我找不到摧毁的办法。”

  顾希景的眼神犀利起来,她敏锐的察觉到张杭话里的不对劲,决定伤神费脑的套他话:“既然是让你不舒服的小东西,眼不见心不烦,丢了就丢了吧——你的跑车卖给什么人了?我看你挺舍不得,要是卖给一个不懂得保养车的人,很有可能会让车减缩了寿命。”

  张杭垂在身侧的拳头不禁攥紧,闪躲开她的眼神,去看胳膊打的石膏:“托我朋友找的买方……也,也没告诉我是,是什么人,买车时我跟对方才碰面,反正……反正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顾希景疑虑甚重。

  张杭意识到差点暴露自己的秘密,慌张起身:“顾医生,我,我睡觉去了,先走了……”

  顾希景盯着张杭摇摇晃晃的身影,并未叫住他,不过她笃定了二哈遇到了某种他无法言语的事情,而造成他现在这个样子的,极有可能是马孙袁。

  她开了电视关了声音,注意力却没在屏幕里的男男女女上,而是缜密的推测张杭异常情况的缘由,结果是各种思路皆堵的结结实实,第二天晚起了半个钟头。

  下楼却意外的没见到蒋吾琛,餐桌上的早点也凉了大半。顾希景抱着狐疑的猜想就座,就看到她的碗下压了一张便贴。

  她蹙眉拿起来去看,内容是:

  “顾医生,今天天气不错,我决定趁着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早晨亲眼目睹这个世界的灿烂,我知道你使命必达,离不开我半步,可带上你又煞了我眼里的风景,所以抱歉我的不请而去,回来我会向你诚恳的负荆请罪。”

  落款是“蒋吾琛”三个飘逸的大字。

  顾希景本来不怎么舒畅的情绪瞬间直线下降,气的将便贴捏成一团,咬牙切齿:“蒋、吾、琛!就算你献上项上狗头我也不会饶了你!”她不在他身边,万一沈暮辞意外苏醒,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紧接着她点开手机里的通讯录,翻到蒋吾琛的号码,一看他给自己的备注,顾希景差点当场暴炸,说起来还是他要了她的手机保存的号码。

  克制着怒火,她只得点击了屏幕上“蠢女人的蒋爷”几个宋体黑字。

  第一个电话被拒接,顾希景深吸口气克制体内即将喷发的小火山又打了第二个。

  可能是某人预感到了一场血雨腥风,算是接通电话平息平息火山的澎湃,蒋吾琛的声音懒洋洋的传出手机:“顾医生,才一个早上不见,这就对我思之如狂了?蒋某受宠若惊。”言罢还传出一声哼笑。

  顾希景侧阴阴的给他警告:“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现在的地址,我让你下半辈子半身不遂。”

  电话那头的人笑得风淡云淡:“如果顾医生打算这辈子非我不可,我现在就可以到马路上找辆车碾断我的腿——我会尽量早点回家的,午饭就靠顾医生自己丰衣足食了。”

  接着便是电话挂断的声音。顾希景耐着性子又拨了过去,耳边的确是一道柔和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怒火中烧的顾大医生将手机撇到桌上,手掌一拍桌子,惊得身后的张杭一个趔趄。

  “顾医生……咋啦这是?”张杭颤颤巍巍的座到她对面。

  顾希景看着破天荒早起的张二哈,说:“……你蒋哥越狱了。”

继续阅读:第二十八章 啊?啥?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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