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积极配合审讯的话，至少枪决可以给你争取为注射！”
市公//安局审讯里，戴窄框眼镜的男刑警一掌重重拍在木质桌面，震得杯子里的水微微荡圈，“当年雇佣你制造沈氏夫妇‘意外’车祸案的幕后者到底是谁？”
疑犯座上的中年男人抬眼，眼睛里布满血丝，有些不耐烦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正是罪犯冯乌明，他转头看了看墙面的镜子，明显嘲讽的一笑，他知道那笑不是对着自己的。
干净的镜面映着室内景象，他转而看了看自己，哪里还像个穷凶恶极的罪犯？脸上的疤痕死气的狰狞着，胡渣密密的扎在嘴巴周围，绕了口轮匝肌一圈，眼珠有些浑浊，目光散漫，眼皮耷拉下来后，一双细窄的眼睛无神空洞。冯乌明整个人像具被掏空了灵魂的空壳，尽管他的灵魂乌漆墨黑。
“哐哐”！
窄框眼镜的男刑警曲起手指，指关节扣了两下桌角，“回答问题！”
冯乌明僵硬的转过头，眯起眼睛，“我说过，老子他妈的不知道！”
“还嘴硬？”男刑警气呼呼的灌了口水，瞄了眼对面下意识舔了一下干裂嘴唇的罪犯，“而这之后你又制造了九一三绑架案——为什么对受害者纪沫沫进行分尸？”
冯乌明直勾勾盯着玻璃杯里透明的液体，眼睛里倾倒出渴望的光芒，“我这人诚实守信，都说了不许报警，结果家属还是瞒着我报了警，我当然要遵守承诺，撕、了、票！”
“你销声匿迹二十一年，潜逃地点在哪？”
“西菀区的雾林里。”
“胡诌八扯！那都算深山老林了，一年四季山雾弥漫，一旦迷了路跟死了没两样，夏天暴雨量多，山体滑坡严重，冬天鹅毛飞雪，你站那雪都能下到大腿，光是零下将近三十度的气温就有得你受了，何况没有食物、庇护所等生存物质条件，你怎么可能在那种环境恶劣的地方生存下来？”
“反正老子就是在那鬼地方活了才来！你们爱信不信！”冯乌明的双手被拷着，费力抬了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看见没？老子脸上这条疤痕就是当年往林子里钻时弄的！妈的！也不知谁他妈又报了警，，我本来打算把剩下两个小东西一并弄死。但是警笛逼进，好几条山路都被封锁，老子只好往林子里跑，结果妈的！天黑路滑，竟然一脚踩空，从一个陡坡上摔了下去，脸生生被尖棱的石头割开！真他妈倒霉！”
旁边的笔录员“刷刷”记录口供，手指间捏的笔飞快的划在纸页上，细微的摩擦声给冯乌明激烈而怒气冲冲的言语衬了背景音。
窄框眼镜的男刑警跟笔录员闻言皆是一愣，不约而同向他投去同情怜悯的目光，但他们见过各类各样的罪犯，只是一瞬，眼神便重新犀利起来。
而站在审讯室外单反玻璃边上的余东廉却自始至终面无表情，旁边几个刑警透过玻璃观察着里面的犯人，离他最近的女实习警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就见自己的支队长抱着胳膊，背部线条流畅，站姿还是那么笔直，人还是那么英俊潇洒。
余东廉的余光瞥见身旁异样，甩过头严厉训斥道：“老盯着我干啥？我脸上有罪犯的口供？实习期满了不合格就得卷铺盖走人——好好跟着学习！”
女实习警立即稍息立正，眨了两下大眼睛。
审讯室里，男刑警抄起桌上的证物袋，“那时隔多年——三月八号那天又为什么把这封信交于九一三绑架案两名生还者？”那正是顾希景他们收到的信封！
冯乌明眯着眼睛瞧了会，道：“老子需要钱，而他们想从我这里知道当年三起案件的真相。交易而已，有何不妥？”
男刑警刚扬起手，准备再拍一掌，怒喊“你这是敲诈勒索！”，但话刚憋出嗓子眼，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余东廉表情严肃的迈了进来。
“余支队！”
“余支队？”
审讯桌旁的两人同时起身立正，异口同声的喊了声，男刑警疑惑的看着他，余东廉冲他们点点头，又对着男刑警招了招手，戴窄框眼镜的男刑警会意，正要转身离开，被他一把抓住胳膊，附在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余东廉坐到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不大一会时间，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先前的男刑警一手端着冒热气的纸杯子，一手提着一个证物袋。
“余支队，东西拿来了。”男刑警将透明袋子递到他手里，见他看着水杯指了指疑犯座，立即会意点头，过去将杯子放到挡板上，犹豫一下，才松了拷着罪犯右手的铁环。
冯乌明当即端起杯子一口喝掉，一滴也不剩。
“跟你交易的那几人，他们准备的现金倒是一百万的真钞。”余东廉笑了一声，脚抵住地，腰部借力将椅子“刺啦”一声后撤，接而翘起二郎腿，抱胳膊的姿势也没变样。
冯乌明一怔，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余东廉笑着说：“也没什么意思，主要就是觉得得让你知道，他们扔给你的银行卡，里面确实有钱，不过几张卡的总额加起来，倒是够你吃一顿火锅——哦，就是中心商贸楼三楼每人二百五十块钱的那种。”
“什么！”冯乌明的手腕已经被扣了起来，蹙着眉，眼珠子滴溜乱转好几圈，眼眶猛然瞪大，“他妈的，他们早就跟你们警方协商好了！他们……想套老子的话？！”
“先别着急撒气，看这个——”余东廉将提在手指间的证物袋往前一凑，透明的袋子里装着一个极不起眼的小东西，“这是一张摄像机存储卡。”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寒光，转瞬即逝，“准确来说，这是一张二十一年前，九一七杀人案男性受害者顾某拼命保留下来的存储卡。”
“怎么可能！”冯乌明脑子轰然炸起翁响，像噪音极大的机器在耳边挥之不去，他的眼眶是一顿一顿僵硬的瞪大的，随之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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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的灯被摁开，瞬间添了几分亮。
走廊那边有患者扶着墙壁艰难的迈步缓行，旁边的护士立即羞答答的上前作势要搀扶，患者打了个手势拒绝，侧身看了看尽头长椅上逆光谈笑的两个人影，面无表情的回过头。
白易扬的眼里映着顾希景镀了光的侧脸，他的印象里，那双眼睛明亮清澈，生气的时候即使目光凌厉，却始终炯炯有神，不像现在的她，眼皮微垂，瞳孔无光，明明看着地面，却双目无神，半天也不眨一下眼睛。那明显是在发呆。
他很少见她这幅模样，像一个英勇骁战的将军被敌人击溃，垂下了高高扬起的自信与勇气。
白易扬只是抬了抬手指，收回目光的同时也消散了一把拥抱住她的念头。那太明显了，就算他对顾希景只是单方面的喜欢，可到底害怕她得知后刻意躲着他。
半晌，顾希景甩了甩脑袋，将脑子里蒋吾琛那日奄奄一息的模样甩出了十万八千里远 。
她想了想，忽而想起一件事情，道：“扬子，你有没有听院长谈起过两个人？顾含君，方婻菀，他们是夫妻关系。”
白易扬一愣，姓顾？立即皱眉道：“他们难道是？”
“没错，是我亲生父母。”顾希景说起的时候，眼底并无波澜，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只是在谈及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白易扬并没有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了起来。仔细回忆片刻，他道：“这两个名字我很眼熟，应该是在哪里看到过的。”他啧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看我这记性，关键时刻卡住了——这样，小景你还知道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吗？我想想是在哪见到过。”
顾希景眼底一沉，“我不知道，他们只给我留下了一枚怀表，除此之外，有关他们的一切消息我都不知道。”
她心里其实有一个猜想，那个猜想需要验证，可是她却失去了这份勇气。打开禁忌的大门，相应的，是要承受那之后的痛苦。
“算了。”她叹息一声，道，“也许什么都不知道才最好。”
白易扬立即说：“我可以帮你查一查。”
“我不想知道了，不用查了。”顾希景其实是拒绝他靠近危险，她的父母到底是谁？在查证的时候会惊动暗处的什么人？变故总是在他们不经意间被一棒子甩过来，要查也是她查，逆流而上的人也得是她。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就不管了。”白易扬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呀，什么事别总自己扛着，我一直都在，如果你觉得我能帮上忙，你就告诉我，我这个免费建议顾问师还是可以用实际行动来帮你的。”
顾希景也笑了起来，“只要你不掺和进来这些事情，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扬子，你要是因为这些事情出了事，我会崩溃的。”
她身边的亲人寥寥无几，院长老了，总有一天会去极乐世界与那些冤魂重逢，她希望白易扬一直站在无限光明里，这样才会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尚且还有家可回。
白易扬一直到下午才走，顾希景回到病房的时候，见病房的门半掩，进去后眼神往病床上看去，登时心里“咯噔”一下。
病床上白色的被子被掀开，哪里还有病患的身影！
一瞬间她的脑子里闪电般跳过无数猜想，最糟糕的莫不是幕后者的人趁机而入，见他伤势非常重，没有任何还手反击的能力，便绑架挟持了他？
顾希景当下猛的转身，正要拔腿奔出去搜救，就看到蒋吾琛虚弱的靠在门框，一手捂着胸口，额头隐隐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雪，眸光微转，冷冷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