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勇气可嘉啊,顾医生
梅佑飪2021-01-23 19:414,671

  照片里,鲜红的血迹摊在水泥地面上,血渍泛着殷红色,几道扭曲的划痕犹如蛇魅,将血滩拖出诡异的痕迹。

  离着不大远的距离,一排摆置规整的机器也被勉强拍进了照片里,其上棕黄的锈迹强烈衬托出血滩的可怖。

  看角度,应是仰拍,视觉冲击感极其猛烈,晕血的人可能瞄上半眼即刻就头晕目眩,吓得瘫倒了。

  顾希景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倒是不怎么惊愕,二十年来,她的梦里时常喷涌而出血海诡魅,以及被砍成块的小孩尸体摊在血泊里,她甚至清晰的感觉到赤脚站在血泊里,流动的血液与冰凉的触感掠过脚背的悚然感。

  “我还以为你看到这滩血会大呼小叫的,勇气可嘉啊,顾医生。”蒋吾琛冷冷哼笑一声,看她的眼神稍带丝冷漠,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将自己置身事外,旁观入了圈套的猎物会作何反应,不过出乎预料,眼前的女人只是淡淡的观察着照片,一点恐惧的表现也不见得表露,瞬间变失去了继续捉弄的兴趣。

  他收到的卷宗照片里并没有被分尸的孩子,而张杭也未提及,以此只二哈的胆量若是看到了碎尸,估计得哭爹喊娘。看来他的老同学在给他查看卷宗之前刻意做了手脚。

  其一应该是防止引起张杭的强烈不适,其二,一起二十年前的绑架案,其中一名受害者被绑匪剁碎,如若走露风声,极有可能再次引起社会公众的关注。

  且九一三绑架案已经算是尘封多年的悬案了,积落的灰尘要被广大人民群众这一庞大的龙卷风一吹,估计得活活呛死市局,首先被灰尘掩埋的一定是张杭的老同学。

  顾希景知道他是故意发来吓她的,不过此刻无心揶揄他,翻了翻其他照片,大致一浏览,记录的确实是九一三绑架案。

  “好了,照片你也确认无误了,现在你该告诉我,你打听一个前毒贩子做什么?”蒋吾琛翘了二郎腿,十指相扣摁到桌面,脸色严肃,端的一副审讯犯人的架子,“顾医生不会是因为生活过于咸淡,打算贩个毒蹲回监狱找找人生意义吧?”

  顾希景最近被脑子里产生的大堆问题堵的心烦意乱,虽然沈暮辞亲口承认她确实是绑架案的受害者,但蒋吾琛却是棱模两可的给她绕弯子。

  她没心思回怼他,言归正传的回答:“扬子说,马孙袁在打探我,可是我连他高低矮挫、宽窄胖瘦都没见过一面,怎么就让人顶着寒风冰雪特意调查呢?我思来想去半天,觉得应该是有人指使他,”言罢她单手习惯性的摆到书桌,食指毫无节奏的敲击桌面,“哒哒”的声音随着她的思虑混在一起,“你说,会不会是马孙袁背后给他撑腰的那个张老板?”

  蒋吾琛静静地听她说完,露出惊讶之色,显然未料及顾希景被人给盯上了,思忖片晌,说:“有可能,这段时间你见过什么人?我认为背后调查你的人见过你,而你也见过他,他之所以调查你,可能你的出现既让他始料不及,于他而言,你又或许是一种威胁因素。”

  “威胁?我威胁什么了?我身上又没装着定时炸//弹,再者爆炸了也不一定炸死他。”顾希景觉得他后半句的推测不大合理。

  她是那种尽量与人和睦相处,从不轻易挑事找茬的好姑娘,倒不是她惧怕,而是嫌麻烦。

  顾希景在人际交往方面,是正儿八经的懒,懒得离奇,懒得交际圈里她能叫得出名的人寥寥无几,面孔倒是有浅浅的印象。

  不过对于首次见面的人她还是将那人的面貌姓名,甚至分析而出的浅层性格记得清清楚楚,牢牢固固,就是几个月再不交际半次的人,要么被她连名带姓彻底移出了脑袋,跟着空气私奔到了再也找不回的鬼地方,要么只记得姓或者单个名字。

  在她的认知里,处理各种人际关系是件麻烦又无聊的事情,即使面对病人,她也是尽职尽责的医治,治完了病再也八竿子打不着,过不了多久便一股脑的将病人的大部分信息抛掉,只筛选保留医治经验。

  因此,对她怀有敌意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她自身或者她这里有什么物件被人窥觑了。

  蒋吾琛见她有所质疑,没顺着她的思路说下去,而是将重点回转,问她:“马孙袁是昨天才开始着手调查你,那么他背后的那人应该就是这几天才见过的你,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最近有没有遇见过身份可疑的人。”

  顾希景想了想,首先排除张杭,先不说此人整日游手好闲的被找茬,以他那简单的头脑与不太发达的四肢,打比方来说,就算某个人手里有他的裸照,凭他二哈的属性也绝对会正面扑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那么,再往前推,就只剩下一个正儿八经的老狐狸了。

  她试探道:“何先生?”毕竟是这个人格分裂患者的亲舅舅,蒋吾琛虽是副人格,但在客观事实上也还是何昭的外甥,若她当着面推测他舅舅的不良动机,多少有丝挑拨之意。

  没想蒋吾琛根本不在乎,示意她接着说。顾希景想了想,续道:“那天何先生雇佣保镖打算以不大友好的方式把你运输回国外的治疗中心,但没能成功,再者他已经知道了我是沈先生的治疗医生,可能是出于对自己外甥的安全考虑,因此派人调查我。”

  她不自觉的蹙眉,觉得自己的推测多少有些不合理:“可是何先生怎么会与一个贩卖过毒品的人交往呢?再者马孙袁一身劣性,以何先生的为人应该不会主动与他来往的。”

  蒋吾琛嘲讽道:“你不觉得何昭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么?”

  顾希景观察得出来,任何一次谈及到何昭的话题,他所表现而出的肢体语言皆是对他舅舅的负面情绪。

  究其原因,沈暮辞自小父母双亡,身边唯一的血亲只有一个何昭,但只是徒有亲属关系,与外甥几乎没有直面往来,沈暮辞对他的怨恨也是情理之中,而蒋吾琛作为他的副人格,两个人格共居同一副身体,前者为隐形情绪,自觉不来,后者蒋吾琛便直接将对何昭的怨恨表露出来。

  正要对他加以潜意识的引导,让他消减消减对自己亲舅舅的不满情绪,没想白易扬打来了电话,顾希景一接,就听他道:“小景,马孙袁果然去了福利院,不过院长这里还没有来,我找了个借口让院长暂时搬回福利院了,那里人多,马孙袁不会对院长不利的,另外我跟院长说了,如果有人询问关于你的事情就会打电话给我的。”

  “谢谢你,扬子。”顾希景想到张杭骨折的胳膊,分析马孙袁是个心狠手辣的老地痞,白易扬之前跟他产生过矛盾,很有可能睚眦必报,怕发小置身危险处境,她叮嘱,“你没事也别一个人往外跑了,咖啡厅里顾客那么多,你身为老板也该时刻关注着店里……我的事你就别掺和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书桌不怎么宽,倒是让蒋吾琛听了个一清二楚,白易扬的声音传出扩音,语气轻柔:“小景,我说过的,只要我在的一天,就不能让你陷进泥潭——我打听到马孙袁不仅贩卖过毒品,还在背地里给一个中年男人卖命,干得全是违//法的勾当,这种人盯上了你,目的一定不纯,不过你别担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到危险的。”

  “扬子,我不会有事的,你可别把自己送到恶狗的嘴里,一旦叼着你了,马孙袁不会轻易松口。”顾希景瞟了一眼对面的人,他正一脸戏谑的看着她,也不知嘴角噙着的笑是何意。

  白易杨笑道:“小景在担心我吗?”

  “我怕你缺了胳膊少了腿,以后没姑娘要你。”顾希景确实担心他的安危,小时候姓白的打架斗殴恣意寻事的痞样在福利院里是出了名的,那时候谁要是比他趾高气昂一丁点,都要死缠着人家跟他打擂台,每每还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她觉得这是恶劣作为,便跟院长“举报”了他,因此院长追着姓白的满院揍的场面她至今记忆犹新,若非如此,小白杨茁壮成大白杨后非得投奔到地痞窝。

  等着顾希景挂了电话,蒋吾琛这才肆意笑道:“不愧是青梅竹马,可惜顾医生兔子不吃窝边草。”

  顾希景给他个白眼:“你要是想提前离开这个美好世界,我可以帮帮忙。”言罢她起身往门口走,“顺便”关了灯,书房即刻昏暗,闷闷的气息肆意流窜而出,一时竟显阴郁。

  蒋吾琛并没有立即出去,房间里暗淡显惨,唯有窗户是亮堂堂的,那点光透进来,光线隐隐可见,直视是刺目的,却偏偏让人无法视而不见。

  他站在窗边望着天空,背光中背影有些虚幻,却是清冷孤傲,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驻足望人间疾苦安乐。

  半晌,他给纪桓禹打过去电话,却被对方立刻拒绝,蒋吾琛想了想,编辑了条短信发过去。

  下午时张杭叼着烟出了门,说是准备忍痛割爱卖辆跑车续续纸醉金迷的生活。这种只会败家不能亲力亲为的创造价值的二哈,能不给社会添乱已经值得表扬了,蒋吾琛便给他定了个门禁,以防他再被恶意找茬。

  顾希景正分析着沈暮辞人格转换的规律,白易扬又打来电话,说是马孙袁去找了院长,叫她去咖啡厅。

  现在蒋吾琛被动苏醒,人格随时可能进行转换,至此只能领上这位大爷。

  果然两人一进门,白易扬瞥到顾希景身后的男人时,笑容可掬的脸上逐渐变成了嫌弃:“蒋先生这是一步都离不开医生么?怎么老是缠着小景,一个病人应该好好休息,这天寒地冻的,着了凉可别传染给小景。”

  蒋吾琛颇有些无辜:“顾医生尽职尽责,这上哪都得把我当宝贝似的领上,生怕撂下我一个人出了事,我倒是想清闲一回都被剥夺了个人自由。”言罢人已经半个身子倚在了木椅上,懒洋洋的给纪永安跟左承打了个招呼。

  白易扬因为急着跟顾希景说事,只得憋下心里的各种吐槽。

  即使是阴天,店里也依旧是坐满了顾客,为防隔墙有耳,他正要带着顾希景上二楼,蒋吾琛起身跟在了后面,两个男人的个头差不多的高,小白杨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白先生,至少在顾医生的这件事上,我们以敌化友才是明智之举。”蒋吾琛撇下话,也没等他表示什么,自己先上了楼,客厅开着灯,灯光温和,色调偏暖。他倚座到沙发上,觉得空调温度太高,正巧遥控器就在沙发扶手上,便调低了温度,倒是有些反客为主。

  白易扬难得收起对蒋吾琛的敌意,正色道:“既然小景告诉你了有人调查她的事,那我也不过多解释了。刚才院长打电话给我,说马孙袁领着一帮手下气势汹汹的冲进福利院里,找到院长询问小景的身份。”

  “院长怎么样?”顾希景担心马孙袁问不出什么的话会直接使下作手段逼问,院长已年迈,经不起折腾,如若姓马的伤及无辜,她非碎尸万段了他。

  白易扬看的出顾希景的担忧,说:“院长并无大碍,放心吧,福利院离派出所挺近,他们还没胆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恣意寻事。”

  “明着是不能,但别忘了马孙袁是什么人,一个秉性劣质,目无法纪的地痞流氓,白先生觉得他是那种不达目的肯罢休的三号老地痞?即使派出所就在福利院隔壁,也不能完全确保他们趁着夜黑风高劫持人质进行逼问。”蒋吾琛扣着双指,拇指慢悠悠的绕圈圈,颇有丝漫不经心的样子。

  白易扬对他高高在上的态度很不满意,蒋吾琛给他的第一印象其实偏良,那时候他在医院里见到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面目惨白的他时,对他是产生了怜悯之心的。

  但这棵白杨树的心里一直以来长居着一个姑娘,他的占有欲也随着时间膨胀,那次顾希景告诉他,她要跟一个陌生异性同居时,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窜起火气,理性在一瞬间被他强烈的占有欲击溃,那也是他第一次对心爱的姑娘生那么大的火气。

  他对蒋吾琛的敌意,恰是源自于他对任何靠近顾希景的危险异性的抵触,即使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心意不能亲口告知。

  白易扬冷声道:“蒋先生,小景是在你那里被人给盯上的,谁知道你身边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说不准马孙袁就是你的狐朋狗友派来的。”

  顾希景知道他怀疑蒋吾琛,但这个男人的确与马孙袁调查她这件事毫无半点干系,便转移话题道:“马孙袁为什么到处打听我的身世呢?按理说我的个人档案医院是有的,而且更为详细,既然他们那么胆大妄为,只要托关系找找人就能得到,为什么煞费苦心的到处打听我的身世?我是个孤儿,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有什么值得别人探究的?。”

  她并未将马孙袁是受人指使的事情告诉白易扬,既然她与二十年前的绑架案有关,那就不能让无辜之人受她牵连,跟着她跌进不可预知的深渊里。

  她是分析了绑架案的卷宗的,当年的绑架犯并未被警方缉捕,至今为止下落不明,尚且存活的几率微之甚微,不大可能有能力雇佣瘾君子给他卖命。

  蒋吾琛给她说过,绑架案的背后一直存在一个幕后黑手,那么他是如何得知的?对于马孙袁打探她身份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幕后黑手无意间发现了她的存在,而她就在自己的身边。可为何对她的身世产生了兴趣?

继续阅读:第二十六章 顾医生找我未必就是什么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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