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抽屉里的秘密
梅佑飪2021-01-04 23:584,713

  正光律师事务所在S省的名气,可谓是家喻户晓。

  但凡经由他们接手的案子,无论难易程度如何,过程如何曲折,总能让委托人在意外中大获全胜。

  一传十,十传百。

  由此,这所律师事务所的大门口,在每日清晨太阳懒洋洋的照出来的时候,总能瞧见除了陆陆续续踩着点上班的工作人员外,另有一批服饰各异,表情各异,情绪躁动,有老有少有中年的男人女人们,大步流星的往门里挤。

  就有路过的人调侃:“呵!这场面,打了架的,离婚的,产生合同纠纷的,违法犯罪的,凡事打官司的,甭管啥事应有尽有,这要是不抬头看看大门顶上的那几个‘正光律师事务所’的大字儿,还以为是搞传销的又开始挑战正道的光呢!”

  事务所五楼的律师是专打刑事诉讼的,纪雪司之前是执业律师,后来成了这所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有他自己独立的办公室。蒋吾琛说就在五楼大厅左拐最里面的一间。

  跟着人群进了旋转门,两人足足等了两趟电梯才上去。

  刚进五楼大厅的工作区域,就有几道视线扫过来,神情复杂的打量了他们好一会。

  其中就有个穿着正装,手里捏了份文件袋的小伙子呵呵笑道:“哟,这不是沈先生么!多少年没来看过小四了,我们还以为你抛弃了兄弟跟姑娘私奔去了。”

  话音一落,周围一圈的人哄笑开来。

  那小伙子视线移到他身后的顾希景身上,又开始阴阳怪气:“怎么着沈先生,这是领着你媳妇探亲访友来了?”

  周围的人又一阵哄笑,恰巧这时候有座机陆陆续续的打进来,阻断了哄然的笑声。

  一半的人蓦然收笑投入工作,余着多一半的男男女女就都是些正宗的花痴,两眼放光的盯着两人的脸看。

  事务所里开着暖气,蒋吾琛先见之明的在下车时就脱了大衣披到了座椅背上,他现在单单着一身黑色西装,单手揣进裤兜,一双眼半眯起来,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小伙子,眼神阴森的跟恶鬼似的。

  顾希景就看到那小伙子打了个冷颤,表情转而疑惑起来,憨憨似的愣了一会才坐回工作椅上干起养家糊口的事。

  她想也是,毕竟旁人是不知道沈暮辞患有双重人格分裂症的,不过那人也是嘴欠,不分情况的就瞎开玩笑。

  郁闷的情绪还在酝酿着,就见身前的人迈开腿径直往大厅里侧的办公室走,她不紧不慢的跟到身后。

  蒋吾琛敲完门还没等正埋着头看文件的纪雪司回话,他就先不管不顾的走到墙壁边的沙发上坐下,也不说客套话,就跟进了自己的老窝一样。

  “小沈?”

  纪雪司抬头,面露惊讶之色,再一看门口往进走的顾希景,问:“顾医生?你们怎么来了?”

  我也想知道。

  暗自吐糟一句,顾希景不太好意思的眨着大眼睛,正要解释,沙发上的男人就横插一句:“来观光观光大律师认真的样子。”

  蒋吾琛倚着沙发,翘了二郎腿,双手相扣搭到膝盖边上,斜眼淡淡扫了一圈办公室。

  物件摆置的整整齐齐,几盆盆栽苍翠美观,视线再扫到纪雪司身前的办公桌上,除了电脑跟一些其他的小物件,还摞了几大堆文件。

  他笑道:“五年前沈暮辞常到你这里做客,那时候你还在待在大厅的工作区,一转眼倒成了这里的半个主人。”

  纪雪司没有料到人格早已进行了转化,霎时脸一沉,甩下手里的文件站起身:“蒋吾琛?”

  他看了看一脸无辜的顾某某,捏了捏眉心,方才略带倦意的神色顿时消失,金丝边框眼镜下的眸子精气神十足。

  “顾医生,这是怎么回事?”纪雪司有些严肃的问,“小沈呢?他的副人格怎么又出现了?”

  顾希景用余光瞥了瞥沙发上的男人,蒋吾琛倒是云淡风轻的笑笑,没打算着替她解释解释,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人格转换期到了,所以沈先生暂时进入了沉睡状态。”她走近几步,站到办公桌前,小声道,“纪先生不必担心,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盯着蒋吾琛的行踪,达伦医生需要他的行为特征进行性格解剖,这正好是个机会。”

  纪雪司点点头,捧出一个商业式的笑脸,道:“那就拜托顾医生了。小沈……蒋吾琛带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顾希景摇头:“他没告诉我,就说有事要出来一趟。”一顿,“他的驾照在沈先生叔叔那里,我只好开车载他到指定的地方。”

  她没有说刚才他们两去扫墓的事情,那晚纪桓禹嘱托她,蒋吾琛跟他所调查的事情一句也不能告诉纪雪司。

  既然葬在那个无字墓碑后的夫妇与其调查之事有所关联,那么她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蒋吾琛见两人说悄悄话,往前凑了凑身子,只有类似嗡嗡的声音窜进耳朵里,他没听着他们说什么,不爽道:“有什么话还不能让我听到?”

  细声细语的两人默契的瞬间闭上嘴巴,转身看他。

  他无视顾希景,对着她旁边的男人道:“纪雪司,都这么多年了,你跟姓沈的还真是好兄弟,他一心想自我了断,上次你派的人没盯住,躲着你们偷偷爬到了楼顶跳楼自杀,他差点害死你,你倒是一点也不憎恨他。”

  “小沈他是我的发小,我心甘情愿为兄弟两肋插刀!”纪雪司语气冰冷,瞪着他的眼神充满敌意与愤恨,所有的偏见尽数涌出心头,他一字一句道,“蒋吾琛,你只是一个次人格,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承受痛苦,小沈才是这幅身体的主宰者!要不是因为八年前你让他记起了那件本该他遗忘一辈子的事,他就不会抑郁,更不会自杀!”

  顾希景去看蒋吾琛,他端坐在那里,拳头紧紧攥着,面无表情,解读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沈暮辞的抑郁症,原来是因为他记起了一段自身承受不了的记忆。

  一般人格分裂患者,恰好是因童年时期自身所遭遇的事情让其痛苦不堪,从而形成心理创伤,分裂出与主体人格完全不同的客体人格,后者的产生可以说是替主人格承受了痛苦的记忆。

  那么沈暮辞在幼年时一定遭遇过不幸,才导致身心奔溃中产生了副人格。

  半晌,蒋吾琛起身:“沈暮辞的痛苦,我替他承受了整整二十五年,既然是‘替’,那么迟早有还给他的一天。”

  纪雪司曲指扶镜框,语气冰冷:“像你这种依附着主体人格的蛆虫,不配拥有正常人的生活!”

  蒋吾琛冷冷笑:“配不配,你没有资格说。既然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那么必然有我存在的理由,替沈暮辞承受痛苦也好,还是跟他自相残杀也好,总有一天,这幅身体会完完全全的属于我,而你那发小,就消失的干干净净的吧!”

  办公室的空间挺大,门口不时经过工作人员,往里头偷偷瞄时,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几个抱着文件欲敲门的人识时务的顿住动作,察言观色片刻,闪躲着眼神逃离。

  纪雪司对蒋吾琛的偏见太大,顾希景看这两人拔剑怒目的样子,觉得再不转移话题,他两估计得打起来。

  “纪先生,你还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蒋,沈先生这里你放心吧,他醒来后我会告诉你的。”得到纪雪司点头的回应,顾希景走到蒋吾琛的边上,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走吧,你还要去哪呢?我载你去,车门我没锁,老是停在路边不安全。”

  蒋吾琛点点头,收起锋芒,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

  办公室里,纪雪司愣神片刻后座到转椅上,从最底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张陈旧的报纸,看日期,是二十一年前的旧报,小标题写着:

  S省海庆市发生一起通缉犯恶性绑架分尸案件,警方定义为九一三绑架案。受害者共三名小孩,两女一男,其中一名女受害者因通缉犯情绪激化而惨遭分尸,后两名幸存者逃脱,但凶手却神秘消失。有相关人员声称,该起绑架案除在逃通缉犯之外,另有一幕后黑手进行策划。

  纪雪司浏览完,开了中间抽屉的锁,取出一沓资料,他翻出其中的一张纸,那上面写着:

  顾希景,

  女,

  年龄26,

  海庆市九一三绑架案受害者之一,遭遇绑架的实际年龄为六岁。为九一七杀人案受害者夫妇的独生女,获救后经由本省独立心理疾病康复医院院长兼精神科刘医生进行心理疏导。治疗期间其患选择性失忆症,大脑屏蔽有关绑架遭遇的所有记忆。后被吉利安福利院收养。

  将两份资料对比看完,他又重新锁进抽屉。

  找上顾希景,让她成为沈暮辞的秘密辅助治疗医生时,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动了所有的关系才调查到她的事情。

  电脑旁立着的相框被滑下来的文件拍倒,纪雪司瞬间回过神,小心翼翼的扶正相框,相框里,是两个笑容天真灿烂的小孩子,妹妹的脑袋紧紧挨着哥哥的脑袋,像一个可爱的粘人精。

  纪雪司望着相框里的小女孩,手指抚着她的脸蛋,隔着相框的玻璃,只有冷冰冰的触感。

  他再也忍不住的面露悲痛之色,牙关紧咬的咯咯作响,好像相框里的小女孩早已与他生死永别了。

  半晌,他从脖子上取下戴了十四年的项链,圆形的琥珀里,嵌了一片指甲盖。他望着,思绪陷进二十多年前。

  很长一会时间,纪雪司摘了眼镜,相框里的两道人影模糊成了一团。

  正光律师事务所楼下不远处的马路边上,顾希景递给蒋吾琛刚买好的奶茶,喝了几口后,她道:“蒋吾琛,我说你没事找到纪先生这里干嘛?我看他对你抱有很大的意见,你还敢来,闲着没事干专门找茬是吧。”

  “有些年头没来了。”蒋吾琛咬着吸管,将车窗摁开了条缝,奶茶的味道立马急不可耐的从缝里挤出去,也不知被风刮去了哪,正好外头嘈杂的声音弱弱的潜伏进车内,给他的话音添了丝背景音。

  他道:“沈暮辞抑郁症中度期的时候,常来这所事务所里找纪雪司发牢骚,跟个怨妇似的没完没了,后来到了人格转换期,我醒来,照着记忆找到这里,倒是认识了些狐朋狗友,就被约着整晚的纸醉金迷。”好笑的摇摇脑袋,继续回忆记忆里的老旧事,“今天过来倒是没再见到那些个狐朋狗友了……我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哥们兄弟,跟他们那么过活觉得也挺飒的。”

  “飒?你不是一直调查什么事情么,这是沉迷花天酒地无法自拔了?”顾希景取笑的意味一点也不掩饰掩饰。

  蒋吾琛说:“我跟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就是为了让他们帮我打探一些消息,你瞧瞧你那脑袋,除了能上称拿吨位称算的好奇心,尽主观臆造些损人人格的想法。”

  顾希景没心情回怼他,问:“那你让他们帮你打探消息,纪先生就不会知道么,你跟纪桓禹不是说,要对他保密你们调查的事情么?”

  “我有的是办法不让他知道,不过,”他一顿,面露可惜神色,“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从那时候,纪雪司就开始怀疑我的存在了。每一个人对我的态度跟想法我都能感觉到,他是第一个对我产生强烈敌意的人。”

  “你怎么得罪的他?”顾希景想知道他的说法。

  蒋吾琛冷笑:“得罪?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敌意,再说,我做事一向有分寸,从不轻易自找麻烦。”

  开了不多时的车窗,车里的温度已经凉透。

  喝完奶茶,顾希景系上安全带,说:“既然你知道纪先生挑剔你,以后没事就别自讨不爽快了,那个,他说你的那些话你也尽快忘了的好。”

  咬吸管的动作一顿,蒋吾琛少见的露出不解的表情:“你这是,在安慰我?”

  顾希景沉默不语。

  旁边的人觉得好笑得笑出声,笑完颇认真的说:“纪雪司一见到我,说我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些,第一次听,我确实气的跟他打了一架,但换汤不换药的话听多了也就免疫了。倒是你,不是一心想着让我消失么,怎么关心起我来了?”

  顾希景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但还是反驳他某些消极的思想:“我是想着早点治疗好沈先生的精神疾病,但你也是人,有感情有思想的——然后去哪呢?再不走交警就该来贴罚单了,我这车前不久才遭遇了‘牢狱之灾’,要再被贴了罚单,我可就不管你了。”

  说是如此说,顾希景还是警惕着副驾驶坐上的人趁她一个不注意溜之大吉。

  蒋吾琛报了地名,是城中心的一家电影院,顾希景驾驶着车子往那地方开,猜他去电影院可能要又要找几年前一起醉生梦死夜夜笙歌的狐群狗党。

  但,他就买了两张电影票。

  顾希景坐在他旁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蒋吾琛视线落在大屏幕上,全神贯注的观看播映的电影——他真的是来看电影的。

  全程的英语回荡在播映厅,屏幕里是八九十年代的人生感悟片。顾希景有一种回到高中英语课堂的幻觉,从小到大,她拿英语当催眠曲,只有失眠的时候才放出来,所以大学时幸宠了四年日语。

  催眠曲让她有机会补了个觉,醒来时顾希景眼前一亮,就看到蒋吾琛将他的手机举到她面前,她定眼细细一瞧,手机屏里是一张睡得正香的脸,微微嘟着嘴巴,有点郁闷样子。

  她登时夺手机——该死的男人,竟然趁她睡着拍她的丑照!

  电影早就播完,顾希景追着他一路奔到车上,使出各种招数,蒋吾琛理都不理她,抱着怀里的手机哈哈大笑。

  看样子他是铁了心的要保存她的丑照,顾希景只得咬牙切齿,记下了此等“深仇大恨”,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继续阅读:第十六章 要不,给我洗一辈子的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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