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众人准时来到大姐林凤芝家。白粿蒸熟出锅，放在一个个直径一米的竹筛上，用风扇吹凉，装进打包袋。每个人都在本子上写下自己要去哪几户人家送白粿，送多少对。
“姐，一会儿我把爸爸接上。培中要去开个会，中午他会赶过来，咱们去静灵庵集合。”林凤苹和秦培中提着白粿先出门。
陈晖只在本子上写下一个名字：阿信。
阿信并没有参加何丹丹的葬礼，可陈晖认为他以某种身份参与了这短短七天旅程，她说不上来是什么身份，亦或许她只不过是想在离开广林市之前再看一眼这个和自己交换过灵魂的人。她知道，阿信的灵魂被困在那个疼痛的15岁，肉体的躯壳跋山涉水来到这里，成了别人的丈夫和父亲。理发店开门之前，她正好够时间去见一见李律师。
“没想到挺顺利的，至少你家里人现在还不知道你参与了立遗嘱的事。”律所里，李律师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走出来。
“是，或许她多虑了。我妈和姨妈们不像是会争夺遗产的样子，她们现在都很伤心。”
“谁知道呢，我处理了那么多案子，只能说遗产这种东西，怎么分都没法让所有人满意。这些是我根据何丹丹女士最后录音的口头遗嘱整理的纸质文件，这些是不动产的证明，你帮忙收集的证据我都用上了，基本都能证明是何丹丹女士独立出资，与丈夫林先生无关。”
“这样就不适用婚内共同财产了吗？”
“不能这么说，按新婚姻法，这里面有一半是属于林先生的，剩下的一半才能遵照何丹丹女士的遗嘱分配。但你外婆是自杀……嗯……你对那个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看法？”
陈晖长出了一口气。“你终于问了，我憋了好多天。”陈晖苦笑。“我外婆应该长期受到家暴，箱子里的东西是她想留给我们的证据。”
“那些衣服？”
“对。上面有烟头烫过的洞。”
“嗯，我看过尸检，对得上。尸检是秦局长送过来的。他说我也许用得上，而且林凤苹女士也同意。”
“尸检怎么写的？”
“她右膝盖骨折，左侧第三肋骨骨折，这俩地方都是旧伤，后来没长好。头皮有一处疤，钝器伤的，也是旧伤。腿上、背上加起来有二十多处烟头烫伤的疤。”
陈晖喊了三十几年外婆的那个女人，到底过了怎样的一生？
“所以宣布遗嘱不是关键”，李律师接着说，“我找你来，也是这个阅读理解题。何女士想告诉我们什么，希望我们做什么……”
叮咚——律所门铃响起。
“李律师。”
门外竟传来了林凤苹的声音。陈晖和李律师对了个眼色，立马起身躲进里间。
李律师一开门，是林凤苹和秦培中，手里提着一袋白粿。
“头七了，明天要宣读遗嘱吧？”
“是，明天请各位到幸福里8号。具体我会发信息给各位。”
“好。我妈留了箱子，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姐找过我。李律师，我拒绝主持遗嘱分配是有我的顾虑，我的顾虑就是培中。”林凤苹把手搭在秦培中的手上，秦培中翻过手掌，握住她的手。“我担心我妈的事影响他的工作，他还有两年就退休，实在不想他在局里难做。现在我们离婚了。”
秦培中打断她：“我来说吧。我们离婚是因为妈的死我们有责任。其实她曾经找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