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和诸多粗鄙的男人一样有过拳脚相加时，可这次出手这么重，也少不了何丹丹的拱火。最后一胎尘埃落定之后，何丹丹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她认定丈夫这辈子不可能对她好了，说话做事干脆不让着半点。最可怕的是，年轻时落下的心病，总让她坚信林润德在外面有个私生子，家里的肥水坚决不能有半点流了外人田。
用老林的话说，何丹丹就是“神经质”。保姆桂英年纪大了，只能来半天，晚饭就成了何丹丹做。她知道林润德贪吃，喜欢大鱼大肉，她就故意不让林润德吃好。有时她只做一个菜，有时3把上一顿的剩菜拿出来凑合。老林凑合不了，就自己掏钱加菜。他买回几斤活螃蟹，等到饭菜上桌，一只都没有，全被搁冰箱冻死了。老林过节收的礼，贵价的烟酒一口没尝，就让何丹丹给拿去小商行换了钱。老林感觉自己上交的工资越来越多，嘴上的福气却越来越差。
两人经常为这种小事吵闹，何丹丹亦不像年轻时那样打不还手。经历过背叛，她心中有不可名状也不可浇的火。曾晓墨抢了她的男人，又转身离去，此生再也见不到情敌，反而让何丹丹里外不通泰。
明明是几只螃蟹的事，何丹丹总能吵出个私生子。老林顿觉被诬陷，怒火中烧，关起门来，又是拳打脚踢。脏话和叫喊声从房间里传出来，一个将男人比作随地交配的动物，一个把女人比作没人交配就到处撒尿的动物。
何丹丹自己没意识到，更年期的激素问题让她变得非常有攻击性。她不想快活，也不许老林快活。见老林一听到私生子就受刺激，她来了劲地刺激。最终是扭成一团，何丹丹在雌激素的作用下一连抓伤老林好几下，脸都抓出血，又是咬又是蹬。最后老林盛怒之下，抄起板凳砸向她的腿，不偏不倚，在膝盖下方。
何丹丹提前办了出院，出院这天二女儿带着小女儿来接她。何丹丹说出了分居的决定。
“城西的诊所我打算不跟人合作了，收回来自己干。腾出两个房间我和英妹住，剩一间房一个客厅，平时接诊也够用。”
“要搬也是他出去租房子，打人还有理了。”
何丹丹突然温柔一笑，“一直没告诉你们，其实诊所那套房子我早就买下来了。”
“什么！妈，你这么有钱啊？”
“比你赚的多。”
“你工资多少？”
“生完你之后我就打两份工，上班在医院，下班就去诊所。早就不用交租了，以后我老了干不动，还能收租。”何丹丹得意洋洋，事实上这也是她一生中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年轻时用尽全力为自己凿开的后路，如今让她得以体面退出。
林润德是个艺术家，他从不管家里的钱，更不知道何丹丹在外面挣外快。突然有一天，妻子告诉自己她在外面买了一套房，要跟女儿一起搬出去。林润德只觉得脸上无光，一个女人竟如此会赚钱，又如此善于欺瞒。
“我不同意。”这一句，不是出于爱，仅仅是男人的那点尊严。
“那我就让妇联来跟你谈。”住院的一个月把何丹丹躺清醒了。这个男人就像进化不完整的动物一样，不受控制，他的脾气好坏跟光景好坏没有关系。而天命之年的一把老骨头又怎能受得起这样的伤害。
老林一时语塞，像被人捏住了痛处。
何丹丹就这样搬走了，几个壮小伙三下五除二就把家里大件搬下3楼。她领着林英慢慢走下楼梯，回头看了一眼曾经令她骄傲不已的一梯两户，终究是两户，不是一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