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不痛不痒地从陈晖的生命中飘过,她去了一所不起眼的本科。林凤芝和陈明自打女儿上了大学,就好像各有打算。林凤芝暑假去外地进修,陈明在党校培训,一周只回来一天,陈晖一个人自在得不得了。高中和大学的区别好像就是成人了,自由了。而成人对她而言好像就是可以去做不被允许的事。
下班高峰期,满载学员的5座驾练车抛锚在市区转角路口,罪魁祸首是陈晖,教练无奈地让学员们各自打车回家。陈晖溜溜达达地就走到高考前住的那套老破小附近,光顾了一家以前常吃的肠粉店。
蒸肠粉的抽屉一打开,闷热的蒸汽呼呼往里扑,热的人透不过气。
“诶!老板你看着点,撞到我了。”
雾气散去,陈晖抬头看见那个厨师正往里走。两人四目相对,厨师显得尴尬一些。他环顾四周也没个座位,四肢僵硬地找了把塑料椅子坐到陈晖对面,嘴里支支吾吾。
“你说什么?”陈晖问。
“啊?”
“你刚和我说话?”
“哦……我说我坐这。”厨师第一次看到不穿校服,化着淡妆的陈晖,竟拘谨了起来。
“你叫什么?”
“我叫阿信”
“哈哈哈,五月天那个阿信吗?我叫陈晖。”也许是进了大学,陈晖不再觉得自己和眼前的阿信有成年人与小孩子的区别,于是大方起来。
“你不上学了?”
“我都上大学了!”
“难怪没见到你了”
“你偷看我”
阿信低头笑了笑。“每天出来抽烟就能看到对面啊。”
“你是厨师吗?”
“是啊”
“那你怎么还上外面吃饭?”
“谁说厨师就吃自己做的菜啊,那不腻吗。”
“口出狂言,这个老酒店可是广林第一家五星级酒店,以前最高规格的接待就设在这里,来的都是大官,吃龙虾海参你还不满意”
“最高规格?”
“我说的是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的事,你又知道?”
“我外公以前常去吃饭。他的书法应该还挂在你们酒楼的大堂呢。”
“真的吗!”阿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是哪一幅?”
“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阿信不想被同事见到,带陈晖走了员工后门。他们穿过油烟弥漫的后厨,从消防通道来到一楼大厅的侧面。他们躲在一块巨大的玉雕屏风后看着大堂里那些字画,陈晖能认出来一些,大体都是“前朝官员”的墨宝,能在这里挂上作品,就是那个时代文人骚客混迹官场的入场券。林润德便是凭借自己的五斗才学,从报社美编混到文联副主席。
“你家人真厉害……”阿信顿时觉得那个每天站在阳台晾干头发的女孩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其实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只不过现在他连跟女孩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已经不厉害了。”聪明的陈晖看出了阿信的自卑。“哎,我想去楼上,从那个角度看看我住的地方。”
星光点点,两人倚着空空的宿舍走廊。晚餐时段,同事们都在厨房忙活着,宿舍安静地出奇。
“这么远,其实我站在那儿,你也就只能看出来是个女的吧?”
阿信忍不住笑了出来,转头鳖得满脸通红,陈晖拽着他一顿追问,又掐又挠,最后阿信才开了口。“我舍友有个望远镜。”阿信眼神闪烁。
“能……看到多哪?洗手台?”
“不止”
“我的上半身?”
“也……不止”
“脸?”
阿信没有说话,陈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脑海里浮现出望远镜中那个胸部特写的画面,她看到自己细密的汗珠和随呼吸起伏的凸起,而这个画面此刻同样也出现在阿信的脑海中。陈晖求证地看向阿信,阿信本来想回避她的目光,却鬼使神差地看着这双惊讶地大眼睛。他们被各自的羞臊包裹着,滚烫的血液从小腿席卷到耳根。阿信没忍住,吻了下去——
头脑发热时,陈晖又冷静地知道这只不过是如期降临的成人礼。措手不及却无法拒绝。陈晖只记得阿信的手托住她往下倒的后背,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把她埋进了他的身体。她感受到阿信的手礼貌又犹豫地在她腰间游荡,她踮起脚尖贴上去,男人收到信号,顺着腰向上推去。马路对面的春色到了眼前,到了手边,又到了自己的房间。那一晚他们不敢开灯,后厨下班后同事吵吵闹闹地过去了好几波。也许是面对家境优渥的姑娘太紧张,也许是周围太吵闹,阿信发挥并不好,但对于一次成人礼来说,已经够了。
凌晨,借着窗外一点点的灯光,阿信起身倒水,陈晖看见他宽阔的背上满是被烟头烫伤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