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慕容瑾的“弥补”变本加厉,也更加小心翼翼。囚禁苏璃的宫殿,俨然成了宫中戒备最森严、同时也最“奢华”的所在。
每日流水般送入各种滋补珍馐——血燕窝、人参鸡汤、深海鱼脍……御医一日三次请平安脉,开出的安胎药方需他亲自过目。绫罗绸缎堆满了衣箱,珠翠首饰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殿内甚至每日更换时令鲜花,试图用馥郁的花香驱散那挥之不去的阴霾。然而,这些价值连城的物品,落在苏璃眼中,不过是加固牢笼的金丝,是无声的嘲讽。她食不知味,再珍贵的补品入口也味同嚼蜡;那些华美的衣裳,她从未碰过,依旧穿着简单的素色旧衣;盛开的鲜花在她眼中,也失去了颜色,如同祭奠的纸花。
慕容瑾来得更勤了。他不再强行拥抱她,只是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沉默地凝视着她,或是低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他试图分享朝堂的趣事,描绘宫外的春光,甚至笨拙地提起为孩子准备的玩具……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无法掩饰的期待。然而,苏璃的世界是寂静的。她终日坐在那扇无法开启的窗前,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目光穿透琉璃,投向遥不可及的远方,那里有她魂牵梦萦的自由,有她破碎不堪的过往。她的沉默,是对他最大的抗拒,也是她仅存的武器。她的身体困在这里,灵魂却早已飞越重重宫墙。
夜深人静时,是苏璃最难熬的时刻。白日的麻木退去,那些被强行压下的痛苦记忆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父亲苍老的面容,母亲绝望的泪水,兄长远去的背影,冷宫里刺骨的寒风,还有那个屈辱的夜晚……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如同利刃,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她常在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发出压抑不住的啜泣。每当这时,守在外殿的慕容瑾总会立刻冲进来,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地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搂入怀中,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别怕,璃儿,有我在……噩梦而已……”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却只让她感到更深的窒息和恶心。她总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蜷缩回床角,用沉默筑起更高的心墙。而他,则僵立在床边,在昏暗的烛光下,身影显得格外落寞和痛苦。
腹中的小生命在悄然生长,微弱的胎动偶尔会惊扰苏璃死寂的心湖,带来一丝陌生的悸动,随即又被更汹涌的恨意和恐惧淹没。这是她的骨肉,却也流着他的血。她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是爱?是恨?还是更深的绝望?
苏璃抚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里面孕育的,既是她无法摆脱的枷锁,却也可能是她唯一的生机。她不能再坐以待毙!慕容瑾的怜惜是虚假的,他的承诺是镜花水月。他此刻的温柔,不过是占有欲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是建立在囚禁基础上的施舍。她不能把孩子的命运,赌在这个疯子的良心发现上。
求生的意志从未如此强烈。她必须逃出去!为了自己,也为了腹中这个无辜卷入纷争的小生命。她开始在沉默中观察,观察守卫换岗的规律,观察送膳宫人的神情,观察慕容瑾情绪变化的细微征兆。她在等待,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可以打破这华丽牢笼的缝隙。尽管每一次尝试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可能是更严酷的囚禁,甚至……是死亡。但留在这里,只有慢性死亡和无穷无尽的折磨。
这戒备森严的宫殿,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