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放学的时候，天空果然云层密集好像快要下雨了似的。秦夜从物理室里借了一个引雷装置去往医务室。
不想穿过学校大门的时候，看到慌忙跑进校园的关飞。
他好像受伤了，还很慌张。
不时地回头看，脚下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越过学校的电子门，秦夜看到了追到学校门口的眯眼龙他们，心有不甘地站在那里，拳头用力地打了一拳空气。
秦夜顾不上多想，朝关飞跑过去。
他的膝盖中午才受过伤，跑的十分僵硬。
关飞从地上起来，看到是秦夜，不领情地把手甩开：“不用你管，我自己能行！”
他总是这样，一旦撞见他的狼狈，他就先生气地来壮大自己遮掩心虚和无助。秦夜把手里的引雷导管缠绕住他的胳膊，直接往旁边带：“跟我来！”
只要关飞敢动弹，他就电他！
关飞脾气拧，但他知道，秦夜更拧，他一般不“动武”，一旦“动武”就有百分百的控制力。
但是快到医务室门口的时候关飞还是挣脱了他。
被拉到医务室，秦夜摁着关飞坐下。
关飞起身。
“我让你坐下！”秦夜愠怒吼道。
此时，外边已经下起了雨，传来雷声。
可是他一进门，床上便没见吴涩了。
到底来迟，错过了这么好的实验机会。
这种错过和面对关飞的满身是伤，都触及到他内心的软肋。在这种磅礴大雨中他的情绪罕见地烦躁起来。
“爷爷生病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短暂沉默过后，秦夜拿药箱过来，把盖子打开。
“为什么要告诉你。”关飞拿过绷带熟练地给自己缠，“秦夜，你搞搞清楚，我们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不是父子关系。我用不着事事都跟你汇报的。”
“可是你不说，我终究也会知道。你这是无效隐瞒。”
“秦夜，你已经后悔救过我一次了，我是不想让你后悔第二次。我关飞就是一个没救的无底洞！你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关飞兀自嘲笑，包住手上的绷带顺势往嘴角粗糙地擦了擦血，“那天晚上你如果不来夸克酒吧，或者晚点报警，我很有可能不在这个世界上，也就不用听你……嘶！”
秦夜皱眉，把线头落在他的大腿上，给他电流伺候：“你说话真难听，比我还难听。”
关飞瞪大眼睛，身体不自控地颤抖，百炼钢也能被电成绕指柔的节奏。
秦夜把握分寸掌控节奏，等他不说这些没有意义的气话后开口道：“爷爷的医药费我先打过去了一万，先买一个疗程的药吃着。之后我们再想办法。”
“你哪里来的钱？”关飞大惊。
“我爸平时都不回来，每个月会打钱给我，我时常会去吴家蹭饭，一个人也用不了多少，都攒下来了，本来打算他回来过生日的时候我买份礼物。现在……暂时用不上。”
关飞倔强的眼神闪过无法言说的不安和无奈：“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秦夜拧眉，看着关飞这表情，感觉似曾相识。
他一向都是以事论事，对这种发散性的思维很难跟上。
空气里的潮湿没有覆盖住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反而更加沉重了。
换句话来说，秦夜并不知道关飞到底在气什么，前面几次的谈话关飞始终都是气鼓鼓的。
“滋滋滋——”手机震动声。
暂时中断了他们两个人的谈话，秦夜接起：“翟阿姨。”
“我现在这边有一点事情，等我处理好了我会尽快回去帮你买药。”
“好，再见。”秦夜把手机放回包里，抬头，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很可怜吗？比你可怜的还有很多你知道吗？”
关飞：“……”
“人家呢就是想听你一句‘对不起，你说错话了。’，你呢，就是想听关飞说一句‘谢谢你，朋友’。就是这么简单。可是一个不愿意说，一个纯粹是情商低。”
秦夜有些愕然。
一进门就没看到的吴涩鬼使神差地从隔帘后边的办公桌下出来，加入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他有种被偷窥的羞耻感。
不等他反应过来，吴涩催促他道：“走吧走吧，反正你现在也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来了，赶紧回家去吧。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跟你这位男朋友谈！”
吴涩对天发誓，她没有想要躲起来的，更没有想要出现的。
秦夜出现前几分钟，她看着窗外已经零星坠下的雨珠和密集的云层，感慨自己的嘴开了光的同时奇怪秦夜怎么还没有出现。
她怀疑秦夜直接回家去了，又打电话给老爸问了一下，确定他没有识破，仍在学校或者是别的地方。
又等了一会儿，秦夜还是没来。
她懒得等了，反正她装病的目的就是阻止秦夜和秦和的见面。
没想到半蹲下来系鞋带的功夫听到秦夜进来的声响，还是两个人。她赶紧默默地钻进书桌下竖起耳朵。
然后，夸克酒吧的秘密，不想那么大费周章都没查到的事儿，这会听墙角的功夫就这么给破了。
秦夜跑去营救的“女朋友”是这位关飞同学？
吴涩平时已经是风云人物了，没工夫也没兴趣打听别人的字号。
只不过这位关飞同学……怎么说呢，算是隔了几条街的同道中人？
隔壁3班的，跟江美一个班。
话少，成绩一般，平时喜欢独来独往，没有朋友。好像是个麻烦制造器，总有人找他麻烦，常常挂一身彩地回到学校来上课。虽然身上有问题学生中有的部分问题，但上课挺积极的，作业考试都没落下，成绩又过得去，所以老师的问责关心占了大部分。
当然这些都是听别人说的，加上和偶尔在学校撞见看到的。
之所以认定他是被找麻烦，而不是主动去打架是因为他那些伤一看就是群架留下的，他一个人不可能找一群人挑衅，只能是被找麻烦。
病娇学霸居然跟这一号的人关系匪浅……吴涩听着，顿时觉得信息量好大。
听着听着，不对劲了。
听到秦夜拿出自己的钱帮助关飞生病的爷爷，还提到了对秦和归来的期待，吴涩有一种满手鲜血变成刽子手的自责感……
这个讨厌鬼好像没她想的这么呆若木鸡，没这么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个讨厌鬼怎么出现了她不知道的一面？
所以，她现在在干吗？
她对秦夜几次的对垒碾压堵着气，知道他对秦和的在乎，知道秦和这次忽然回来的惊喜意味着只会待上很短的时间马上就又走了。基于之前的经验，以及刚才翟玲并不高明的借口催促，所以想到今天能把他拖延到跟秦和见不着面，提前得意洋洋地给自己庆功起来。
听到秦夜的乐于助人，还听到关飞明明非常在乎又感动的口嫌体正，听到两个人那微妙又奇妙的朋友情谊，吴涩瞬间觉得自己办了一件特狗的事。
本来没打算出现的，听着秦夜情商极低的回答听不下去了，她只好从隔帘那边站起来催促他赶紧回家去，希望自己可以弥补一二——秦和还没离开之前，父子把这一面给见上。
“愣着干吗？！我让你回家！”吴涩看着不动的秦夜，声音不由提高几倍。
秦夜再迟钝，也意识到几分。
他微微皱眉间看到吴涩心虚的目光，眼神一跳，迅速地转身往外。
吴涩跟剩下的关飞面面相觑，两个人都因为唯一的联系人离开了而变得有些尴尬。
吴涩清清嗓子：“那什么，你也赶紧回家吧。再见。”
“别喜欢秦夜，你会受伤。”
“什么？”关飞冷不丁地提醒让吴涩驻足。
“你把江美误会成是我的事我都知道，你跟秦夜从小青梅竹马我也知道。所以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可不讨人喜欢。”关飞绷着脸，冷冷解释。
吴涩“哦”了一声，“你的忠告我收到了。不过……你作为他的朋友这样背地里说他的坏话不好吧？”
说着，她提提书包肩带撑伞往外走去。
关飞悻悻勾唇：“这么护短，还死鸭子嘴硬。”
踏着一个个水潭，溅起的雨水，把鞋子渐渐弄湿，可吴涩仍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飞快地跑回去，想看看秦叔叔还在不在。
她第一次报复一个人还半路后悔的。
偏偏这个对象还是秦夜。
这天气预报之外又忽然而至的大雨仿佛是在惩罚她的任性一样。一道闪电下来，吴涩吓地丢掉了手里的雨伞，愣在原地两秒又迅速地丢掉雨伞往前跑去。
终于到家楼下，她奔进楼梯间能听到自己狂烈的心跳。
蹬蹬蹬上楼，在转弯处听到自己爸妈跟秦夜讲话的声音。
“你爸爸走了……你爸爸是过来开一个短会，后边的行程不能改，所以等不了你太长时间。本来你早点回来的话，哎呀……我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没有直说。”
“孩子你别难过，老秦留了很多礼物给你，都在屋子里了！你去看看！我跟老秦说了，事情忙完赶紧给你来个视频电话，或者是再抽个时间回来一下。真的！对了，你爸爸说这次生意做的不错，赚了很多钱……”
老吴和老翟轮番安慰着秦夜，秦夜跟她前后脚跑回来，浑身湿哒哒不住往下滴的雨水还新鲜地像打开的水龙头。
吴涩屏息地站在楼下的转角处，微微抬头，隐约能看到秦夜低着头的身影，没有再上去的勇气。
到底还是晚了。
到底还是计划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