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也!”
丁支的卫队,虽然也在为丁支呐喊助威,气势却明显不足。丁支脸皮虽厚,也架不住全场嘘声,同时,他也想速战速决,不给我留喘气之机,遂挥舞长刀冲杀过来。
丁支双目圆瞪,长刀随意拨出一个刀花,大吼着催马冲上。
丁支之所以选马战,而摒弃步战,就是看到我不敢硬碰碰,而是利用躲闪来让对手耗尽体力,可是,马匹的灵活度,总是比不过人的,那么,他就是要逼着我与他硬碰硬!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出刀不看人,就只看马颈!寒光闪闪的长刀,斜斜砍向马颈!
在众人想像中,应该是连马带人,发出两声“噗!噗!”,然后人和马鲜血飙溅!胆小者闭上眼或侧过头,不忍看到我就此殒命。
看着丁支用力极猛,披风也为之高高扬起,用力之大,就是毕其功于一役的架势。
我长枪胡乱刺出,双腿猛夹马腹,马匹只是扭动,却不向前,即便我使劲控制,也只能让马头向前,我想,马匹被丁支的威势给震住,想逃跑!见此情形,丁支更是毫不迟疑,纵马狂冲。
“噗!”声只有一响,丁支长刀将我的座骑,从马颈处一劈两断!马身颓然倒地,马头飞离马身,滚到一边,大股马血喷出,形成血雾,给疾冲而来的丁支,染了一层血衣!
另外一声大伙预料中的“噗”没有响起,因为我逃跑了!准确地说,是我在刀砍来之前的一刹那,将手中乌蝉切掷向丁支大腿,自己主动向地上一滚!
众人愕然!战阵之上拼杀,武将掉下马来,怎么也是件可怕的事,不管是被别人打下来的,还是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脑袋都有短暂的迷糊期,身体也有一阵不适应期间,在此期间,易遭别人补一刀,尤其是穿着重铠的,掉下马来,通常跟丢性命划等号。
像我这种主动跳下马,以躲避强大敌人攻击的方法,没人会做这种选择,因为没马就没速度,怎么逃得了敌人追杀?至于连兵器都掷出去了,更是荒唐,连最后一丝活命希望也没有,只能等待敌人随心所欲的杀戮。
但任何事情都有例外,我胡乱掷出的一枪,居然扎中了丁支的大腿,丁支大叫一声,从高速冲锋的马上飞落下来。
电光火石,太过突然,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看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丁支长刀砍断马颈,其来势十足,完全能将我劈下马来,且我的确是掉下马来,可掉下马来的我,马上就爬了起来,好像啥事没有,而先前杀气腾腾的丁支,腿上却中了一枪,狼狈不堪?
我走过去关心地问道:“丁支王子,我运气好,这样也能伤到你,承让了!”,一边说,一边从丁支腿上拔出乌蝉切!
“张宁,你这奸……啊!”
丁支还未说完话,腿上插着的乌蝉切,被我拔了出来,一下疼得不行,双手抱腿,说不出话来。
丁支的亲卫队,赶紧过来救护,他们倒不是不想杀死我,只是事前生死状规定,生死有命,其余人等,不得施暗器,不得上前报仇,这会晋布诺等人,将他们看得很紧,若有异动,就要马上出击。再说,丁支伤在腿上,不是致命伤,这比丁支死在这里,他们这些亲卫回义渠后,就只有死路一条的命运,要好太多了。
我将乌蝉切递给木塔尔,以侥幸获胜的姿态,诚惶诚恐地走上高台,前去接受桑格玛等人的“祝福”。
“张先生,祖宗显灵,大展神威,连败两位王子,我等再无异议了。”
喜不自胜的吉肯,再次重申我是羌人祖宗的使者,这一次,他的态度诚恳多了,自愿接受我这个身份。
朗赛林之父格甲勒、莫次仁之父索木南,跟吉肯一样,主动跪拜,口中说着和吉肯相同的话。
“诸位头人请起,实际上是羌人祖宗让我带几句话给大伙,就是个带信的,使者一说,言重了。”
我当然不能永久当这个祖宗使者,若是他们真相信这个,把我从蜀人变成羌人,留在这里长驻,随时征询祖宗意思,我就不好处理了。说成是带信的,信带到了,当然就可以离开。
众人听说说得很是谦虚,且十分得体,心中更加欢喜!
以来达为首的羌人头领,对今天的文比和武比结果,打死他们也猜不出过程,诡异得很,只有羌人祖宗庇护我,方才能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获胜,尤其是最后枪扎丁支大腿,运气好到爆棚,不是祖宗显灵,还能是什么?总之,大伙想不出别的解释更合理。
但是,我是蜀人,却当羌人的祖宗使者,总让人感到怪怪的,而且一来就是谈通商,怎么也和仁慈善良大度的祖宗挂不上钩。现在,我说我只是带信的,那么这个让人为难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羌人祖宗说,羌人部落贫乏不堪,普通羌人,终年辛勤所得,所得极为有限,富少贫多。牦牛酥油,未曾每日入口,破葛衣烂羊皮,终日披身。一有急需,就算重息相求,亦无人赊借。近来草原长势极差,又遭大雪,牛羊多毙。父母饥寒,妻儿冻馁,只得割肉于心,尽售其产,远去他乡,受人雇佣,几近奴仆……来达头人,其辞难咎。”
我当即将来达“罪行”,当众说出,下边众羌人,无不点头称是。
来达初掌烧当部,直到整合茂潘等山南五部,兢兢业业,不敢懈怠。然则功成名就,利欲薰心,频频发动对外抢掠,耗去大量羌人血汗,所得尽入少数上层人士手中,基层所得有限。桑格玛进而利用来达的错误执政,加紧篡权夺位,内斗严重,羌人苦不堪言。
“故羌人祖宗言道,尧雪小姐,冰清玉洁,慧质兰心,足当羌人共主!”
我看了一眼跟着尧雪,发现她相当紧张,看样子,是怕我不兑现诺言,娶她之后,却不把她赐婚给晋布诺。于是,短暂考虑之后,我放弃了当尧雪大朗君的打算,而是来个狠的,直接把尧雪捧上羌王之位!
“啥?祖宗竟然有这等旨意?”
来达第一个就不相信,尧雪是什么样的人,他这当父亲的,还能不知道吗?从小娇生惯养,脾气大,还好没有太大的臭毛病,嫁人还是拿得出手,但要让她当羌人共主,这个是不是玩笑开大了?
来达这个当父亲的都不敢置信,那么别人就更不敢相信!祖宗在天上,是睿智神圣的,不可能犯这种错误,更不会乱来胡整,让后人因此得祸受难。
这时,众人一起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向纹丝不动的我。
但见我一双眼睛,有如隆冬不结冰的寒潭,不平如镜,深晦不测,皮袍虽为污泥所染,却难以掩饰我散发出的仙者风范。
“尧雪为人善良贤淑,正是调和杀伐之气过浓的良人。当然,并非说让大伙放下刀枪,从此任人宰割,而是以武自卫即可,不得擅开边衅。”
我又是一通胡诌,不过,羌人这些年来征战不断,人人思和,一听可以不打仗,当然高兴。但是,别人要打,总不能不自卫吧?听得我有自卫之语,众人之心稍安。
“尧雪没有行政经验,又无实权,大伙要问,她不过就成了个摆设吗?不错,看上去像摆设,但她却是羌人统一联合的象征!各头人为了争夺羌人部落控制权,搞得羌人内部四分五裂,离心背德,有了尧雪做为羌人共主,能让各头人断了篡夺大位之心,不再使羌人为了某些人的个人利益而流血了。”
我之所以临时改变和来达、晋布诺等人达成的协议,而将尧雪推出来当羌人的共主,也就是羌人山南五部的女王,实际上也非脑袋发热的产物,而是有我最基本的考虑。
“各位头人,需得同心戮力,辅佐尧雪,共同制定治羌章程并遵守之。当务之急,乃是收各部兵权归尧雪,无尧雪之令,不得动用一兵一卒。其次,便是不得私相动武,有事需得找尧雪裁决。第三,乃是开通商路,商路初通,即按我与来达头人达成的通商协议办理。第四,祖宗有旨意,考虑后人穷困,买不起商品,故让我前往探取金矿,所得利益,归诸于各部落,而不归烧当部一家所有。”
在我看来,尧雪在我的支持下,成为头人们的共主,短时间内,可以压住头人们大到快要火并的矛盾,让他们形式上归于统一,这样,我的通商才有钱可赚,否则,混乱不堪的羌地,商机是有限的,利润是微薄的。
让已经处于交战临界点的众头人,停止动武,有似将拉满了的弓,返回搭箭前的状态,非得出大招不可,因势利导,攀上羌人祖宗使者这个有利条件,那么,就得加以利用,能不动武解决问题的,就不动武,这也是机敏多智之人,必须得具备的本事,而非是耍滑头。
“你们相信我说的吗?”
我问大伙对此有无异议,涉及上到头人,下到贱民的利益,首先得统一思想。
所有人都在讨论,桑格玛父子讨论尤其厉害,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显然对将兵权交出之后,自己人身安全持担忧态度。
“我知道以前你们内斗厉害,已到动刀动枪的地步,两边准备厮杀的骑兵,不就在下边列阵吗?祖宗早已料到你们会有此顾虑。所以,趁着羌人集会,你们头人,包括未来的继承人,一起发誓,绝不背叛尧雪,绝不动武解决私人恩怨,绝不违反治羌共同章程。倘若违誓,祖宗将派我当惩奸使者,而非这次的带话之人。”
说罢此话,我盘膝静座在高台上,闭目不动。
“祖宗说,你们内心多有不服,现在,便让你们见识火焰之威!”
羌人蜀人都信奉鬼神,极为迷信,那么,我就给他们来一个火球!
大大的火球,从我口中向天吐出,竟达二十余米!站在台下前边的人,顿感热浪滚滚,身上的皮衣穿不住,纷纷松开纳点凉!
这下众人再无迟疑,几乎是火球刚完,众人顿时瞄向我,动作整齐划一。
“你们还不起誓!”
我佯装无法承受羌人祖宗附体,身体瘫软,陶艺蕾和纪真绫,两女连忙将我扶来站立。
事已至此,半信半疑的来达,也只能顺着我设计的路线走。而且他是尧雪之父,前任部落联盟之主,别人都看他怎么办。
尧雪被来达按上他先前座的位置,率先拜下,口中起誓:“来达奉祖宗旨意,拥尧雪为羌人之主,听其命令,受其节制,忠心事主,未存二心,如若违誓,甘领上天和祖宗惩罚,受五门分尸体之刑!”
来达带了头,桑格玛硬着头皮也跪下,口中起着同样的誓言。
随后,就是各部头人,再到头人之子,尧雪稀里胡涂接受大伙三拜大礼,正式成为羌人共主,也就是羌王!当然,她这个羌王只管得了山南五部,其它羌人部落,那是不承认她这羌王之位的。
接下来的程序,喝血酒,告誓神灵与祖宗,若敢背违,必遭殃祸!
“尧雪女王,成就大业,扬名显祖,乃人之大欲也。天时、人心、势位、技能,四者缺一不可,前三者你皆有之,单缺一个技能。不过,柔颜甘语,百计款曲,以得才智之士之心,自然能奋发有为,自然能在乱世中呼风唤雨!不可颐指气使,目中无人!王不可无德,无德则臣叛!切记!”
我侧站在尧雪身边,向她转述羌人“祖宗”,对她成就大业的殷殷期盼。
“兼亲疏而两用,参同异而并进,各方利益,均需折衷,均需顾及,务必以平衡为宗旨,各方处于均势,再施恩惠,布雨露于庶民,撒甘霖于众生,政局即可四平八稳。”
眼下除了强推尧雪上位外,就是安顿众人之心,别看大伙赌咒发誓,但从政者口中说的话,有几句能当真?
“张宁,我真能当女王?”
这事不在我和晋布诺商定的计划中,事实上是彻底推翻了原定计划,并且当女王这事,完全超出了尧雪的想像,以她少小年龄,掌控山南五部,无疑是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