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雪小姐,切莫再说此话,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觉得自己做的到和做不到,其实只在一念之间。以你才干名望,是不应居于此位,但祖宗要这么做,自然有它的道理。总之,祖宗旨意最大,你理当居于此位。如今你已是女王,除了羌人要听令行事外,我也会尽心尽力助你执政。”
我对尧雪略带斥责,不过,指出其名正言顺该当女王,并且说我并不是以后就不管她的事,听在尧血耳里,非常舒服。
“张先生此言甚是,今日女王既立,诸人当各听调遣,同扶共主,勿以前隙为要。”
来达见状,趁热打铁,当即再次强调上下尊卑。
事已至此,头人们自然不敢再持异议,桑格玛当即弯腰鞠躬道:“我等誓死遵守治羌共同章程,听从女王调遣,不敢有误。”
“你们硬推我座此位,让小女子情何以堪?”
尧雪重重地叹了口气,表情十分无奈。
说是这样说,可尧雪没一点想起身离座的意思,想了想后面该怎么做,片刻之后道:“小女子无才无德,全凭祖宗错爱,头人倾心,推为女王,必当尽心竭力,为羌人壮大,献出一切。但有一点,我得说清,有功赏,有罪罚,这是部落的规矩,各位均应遵守,勿得违犯,否则,就不要怪小女子心狠手辣。”
“是!”
众人齐声答应。
“好!今天我等当着众人之面,草拟治羌章程。”尧雪不是笨蛋,我代祖宗传言的四条要求,她就得马上细化加固定化,不让众人有充分考虑的机会。
先别说共同治羌章程这个崭新的事物,众人从未想过,就连以后如何排座位,都得大加商量。兹事体大,一天是不够用的,我这个羌人祖宗带言人,当然成了各方争执不下时的裁决者,搞得我不断装做请示祖宗模样,从祖宗那里获得最新“指示”,行使一捶定音的权利。
我对尧雪小声道:“吃肉得烧火,打铁趁火旺,让我帮你,将执政遇到的难题,一一清除。不要怕闹事,别忘了还有我,并且,这里也有坚定支持你的人,缺的就是你这个当头的干到底的决心!”
看着尧雪还是不太适应新角色,我便对她大肆打气。我的目标,就是通过力辅尧雪成为女王,我则蛰伏其后,执羌人天下之牛耳!
于是,我施展舌辩之功,口吐莲花,有让母鸡打鸣,公鸡下蛋之势,诱惑力之强大,让人除非以蜡堵耳,否则便得点头认可。
唾沫是说话的副产品,除了数钞票以外,就只有劝人向善的功能,假如别人不想听你讲道理,想着当面承认,背后违背,当滚刀肉,那么,即便唾沫流干,将铁树说得开花,也不会改变别人的做法。
所以,我还得加以威胁利诱,火球时不时又吐出几个,代表祖宗不满意老扯皮,
在大伙开会具体商议之前,我便令晋布诺和沙朗,各自将兵马解散,搭建帐篷,准备为几天后而来的女王登基大典做准备。
另外一件事,更令我广收羌人人心,那就是我让甲耳蚌,把沿途收购的牦牛尽数屠宰,如果不够,便宰杀来达和桑格玛的牦牛,这几日痛饮酒,吃大肉!
一天是不够用的,只能对一些原则性的东西定调子,饶是如此,众人也疲惫不堪,约好明天再谈。
“陶客卿,你深晓我羌地之事,当能明白我与张宁商定之计,为何不出言相劝?以你对张宁的影响,必能让张宁不这样做,为何竟袖手旁观?”
当我回到住处,前脚刚与陶艺蕾等人座下之时,后脚晋布诺、莫次仁和朗赛林便赶到,随即对陶艺蕾满脸责怪说道。
“晋布诺,以前你们商定的计策的确不错,可是,那样势必打起来,羌人内心深处,又有多少人赞同呢?张宁也不是不知道,唯有打仗,才能一劳永逸解决桑格玛父子,但他却不用,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强推尧雪,共治羌地,会带来什么,你好好想一想……”
听晋布诺问这个问题,陶艺蕾不由微微一笑,随即打起太极来,说完,也不理会晋布诺,喝起茶来了。
陶艺蕾这说了等于没说的话,根本就是随口一说,为什么我突然间改计划,且改动如此之大,她也解释不了。可能觉得她在争权夺利上很笨,也可能是不太愿意花费时间去胡乱猜测,也有可能是我有其它算计,谁知道呢?反正不管怎样,对她陶艺蕾而言,都无所谓。
晋布诺听了这话,却似乎受到了某种启发,被某样东西所震住了一样,默然沉思,稍顷,自言自语道:“是啊,究竟有几个羌人,愿意同室操戈,衷心拥护打内战呢?皆为迫不得已,数千年羌人基业,真不能毁在我等之手。”
“晋布诺,你先别发感概,还是让我和张公子说一说。晋布诺是尧雪选中的郎君,可她现在成了女王,晋布诺还娶得了她吗?没看到今天为了尧雪的最后裁决权,大伙都争了半天,还不就是怕她成为未来的来达?倘若谁当尧雪的郎君,谁就制住尧雪,谁就是真正的羌王。”
朗赛林倒是直接,把晋布诺不太方便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张公子,招亲大会变成推王大会,你的大名,很快就要在羌地家喻户晓,威名远播,尧雪不嫁你,怕都不成,可这么一来,你还肯遵守承诺,让晋布诺当尧雪的小朗君吗?”
莫次仁说得更是直接,男人嘛,都是自私的,说好共用一女,可是真实践之时,肯定就想排它,更何况我还戴有羌人祖宗使者的头衔,这个头衔闪闪发亮,会成为所有羌人的精神领袖,更是不可能与别人共用女人的。
“是啊!就算张公子你肯遵守承诺,赐我为尧雪的小郎君,但桑格玛等人会同意吗?就算是你俩父亲格甲勒、索木南,他们都不会同意的!”
晋布诺想得更深远些,谁娶尧雪,就成为实际上的羌人之主。
“张宁,尧雪貌美如花,你娶他,可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叶艺曼唯恐天下不乱,以热烈的眼光看着我,好像特别期望我能成为羌人实际掌舵者。
“叶姑姑,你就别给晋布诺伤口上撒盐了。晋布诺,几天后,我会公开宣布,你就是尧雪的郎君!”
我轻瞪叶艺曼一眼,慢慢说道。
“张公子,你有这份情谊,我很感动,可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你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你为羌人尽忠,也要为蜀人尽忠,娶尧雪,能让蜀国在羌地扩展……”
说到这里,晋布诺自己都笑了,因为他已经说出我的想法了。
羌人怎么内讧,都是羌人的事,还容不得蜀人插手,尧雪没有成为女王前,嫁给蜀人还不是绝对不行的事,但其成为女王后,她的婚事,就不是简单的婚事,而是和羌人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这时,嫁给我这个蜀人,怎么着也不能让羌人放心,除非我放弃蜀人身份,自愿改族为羌人!
“至于如何防止你掌控尧雪,让她当你的传声筒,我想,你肯定有你的一套。只是桑格玛父子那边,多半会不同意,所以,最佳方法,是把小朗君之位,转给沙朗!”
我笑了笑,说出令众人目瞪口呆的话来。
“尧雪怎么肯同意?她最恨的就是沙朗的好色与残暴!沙朗与晋布诺共为其郎君,尧雪还不如死了好!”
莫次仁瞪大眼睛,立马反对。
“晋布诺,你在尧雪心目中,是不是最具阳刚之气的男人?她若是认定了你,这辈子就是你的,非你不嫁?”我对晋布诺说道:“尧雪只认你,沙朗就只能当她名义上的郎君,不会污染你晋布诺的血脉流传。沙朗当然也明白这点,他需要的是尧雪郎君的名,而不是真要干尧雪,那样做,得不偿失。”
“男人顶天立地,宁死不屈,些许不如意,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为了所谓的夫妻名分,而置广大羌人性命于不顾,置羌人核心利益于不顾,那才真不是羌人英雄!尧雪也不会爱上这样小肚鸡肠的男人。”
晋布诺仰天长叹,他稍加思考,就明白此法乃是最佳,会让敌对的桑格玛父子放心,同时,也让同盟者格甲勒、索木南放心,要知道,任何一方独大,都不是另外几方所乐见的。
“晋布诺,我答应我们,只要你们真心拥戴尧雪,我会全力支持你们建立国家,让秦国、义渠国、蕃人部落,承认你们与他们平起平坐,到时,你们再也不用遭受别国的欺辱,这事对你们至关重要,你可不能为了儿女私情,不顾羌人利益!”
我对晋布诺的“通情达理”,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重申此事的重要意义,切不过因小失大!
“张公子,我明白这个道理。如果羌人失去了这次紧密团结的机会,以目前的状况,一定会陷入内乱之中,上百年不得平定。而共治羌地,需得妥协,个人问题,必须让位于大局。”
晋布诺重重点头,两男共为一个女人的郎君,要让另外一个男人绝对不碰女人,这是很困难的。但是,只能寄希望于尧雪对他的忠贞,还有沙朗对冒犯尧雪女王权威,产生严重后果的忌惮,防止沙朗对尧雪的性御。当然,沙朗若真侵犯了尧雪,那么,他就只认隔上十个月之后才生的孩子,保持自家血脉的纯正。
“这对咱们羌人来说,是个再难找到的机会!来达头人之前的头人,从来都是形式上统一各部落,实则还是内外有别,总想将我们这些弱小的部落先削弱,再吞并,一直以来就没有把我们当成自己部落来看待,甚至还把我们称呼为杂种,我们的子民,对他们而言,就是供他们驱使的马牛,对我们课以重税,横征暴敛,这一次,我们必须将崭新的规矩定下来。”
朗赛林可能是怕刺激晋布诺,但兹事体大,还是得表明他的个人态度,于是侃侃而谈。
“我来帐庭之前,就听人说起,羌地来了蜀人异才,在羌地来去自如,后来方知,可不就是说的你吗?”
晋布诺微笑着说道,不再纠缠与尧雪的婚事。
“晋布诺,在我打掉尧雪车顶盖时,你就认识我吗?恕我眼拙,一时记不起此前在何处见过你。”
我心道,假如以前晋布诺曾经在羌地见过我,那么我应该对他有印象,除非他躲在暗处远远观察过我。
“在你打掉尧雪马车车顶盖前,你我才是头次见面,但是,你的大名,在茂潘部已是如雷贯耳,做为头人之子,我能不知道本部落来了异人吗?”
晋布诺继续套着近乎。
“我跟随姑姑到羌地做生意,就是个下属,没成想还能被人惦纪,哈哈哈!”
我言下之意明了,就是不用介绍,别人也能看得出,我和叶艺曼在一起,任谁也该明白眼前的叶艺曼非富即贵,绝对非等闲之人。而我怎么看也是叶艺曼的下属,要说出名,那也该是叶艺曼出名,轮不到我这个下属啊?可晋布诺却好像特意针对我,因此我疑窦丛生。
“看这情形,张公子对我还有戒备!这么说吧,我与朗赛林和莫次仁,因为不识虎威,对你敬意不够,因此我们特向你赔个不是。”
晋布诺姿态放得极低,事实上他和我初次见面时,他并没有失礼之处,甚至可说,礼贤下士也不为过。
“张公子,我等对你敬意不够,多有得罪,请你见谅!”
晋布诺身边的朗赛林和莫次仁,同时怔了一下,差点没晕倒!可晋布诺把话已经说出来了,他俩素来又听命于晋布诺,哪里还敢反对?于是揣着不理解,对我抱拳拱手道。
“使不得,使不得!当时我狂妄放肆,目中无人,这不是虎威,说是猖狂还差不多,几位这样,让我无地自容啊。”
此情此景,我哪敢以狂为荣,于是急忙抱拳回礼。
“张公子,一定很纳闷我为何这么说样说吧?哦,今天很忙,到这会我们都还饿着,不介意让我们兄弟三人蹭顿饭吧?”
晋布诺没有说明原因,反而主动要求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