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达可曾想过，你我之间，平时接触少，且还有外人在场，根本不可能有感情，而且，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人都会谨慎小心，就算我再色急，我也不可能和别人的老婆搞，免得节外生枝，影响大事。他这样做，是不是手段太粗糙，目的太明显了？换成任何人，都不可能吞下这个鱼饵啊？”
我说出我的疑惑，是啊，来达送小老婆陪睡，这也太慷慨太大方了吧？就算要这样做，也不能做得这么明显，让人垢病是轻的，不被人嘲笑才奇怪了。
“哈哈哈，张宁，你真天真！我是来达小老婆，不是正规老婆！在羌人习俗里，跟牛马一样，就是财产，是财产当然可以自由支配，所以，你不要以蜀地风俗来看待此事，我陪你睡觉，没人会说来达什么的！”
钟毓芬笑了，只是怎么看，这笑容都很凄惨。
“还有这种事？”
我穿越之后，耳闻目染，多多少少也了解了这个时代，还有社会的一些习气和规矩，有些穿越前被认为是低俗，乃至违法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却是司空见惯的事，没有什么不妥。
这个时代，把人当财产当货物交易，我也勉强能接受，但是，把名义上的小老婆，公然送来陪睡，秦国蜀国是做不到的，是为人所不耻的行为，可在羌地，却没有任何问题！
不是我穿越后发生了变化，更不是我道心改变了，而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还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初级阶段，做为手里大权在握的头人，他一定会利用这些权利，制定适宜于自己的标准，满足个人私欲，人性就是这样贪婪无耻，没人会高尚到能够为所欲为，自己却加以限制的地步。
“在蜀地肯定不行，男人丢不起那个脸，但在羌地，却在正常不过。我们这些蜀地女人，除了姿色以外，还能有什么本钱？一旦本钱贬值了，当然就会被来达贱卖出去，陪你睡觉，也就是废物利用罢了。”
钟毓芬给我解释了一下，事实上不做解释的话，任何内地男人，都难以理解这项羌人习俗。
“我无日不思家乡，也想给我死去的丈夫和儿子扫墓，可想又有什么用，回到家乡，姑且不说新蜀国，会不会对我这种前朝武将遗孀赶尽杀绝，且我没有金钱，在家乡又如何立足？所以，遇到你之前，我只能认命，可是遇到你，我想，是不是上天可怜我，给我一个活得像人的机会！”
钟毓芬依偎在我怀里，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事实上，就算我想保持来达对我的兴趣，也办不到。后宫竞争非常激烈，别说我是生过孩子的寡妇，就算那些妙龄处子，想要来达专宠，也是特别困难的一件事儿，所以，我只有找寻新靠山一条道路可走。”
“原本，我也想接近来达手下中的强有力者，但是来达的女人群里，有我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想要巴结来达手下，也需要竞争，而且那几个人，基本上也是四十多岁的老头了，一想到跟又老又丑的老头干这事，真的让人恶心不说，而且，这些手下，就是来达的翻版，就是一路人，他们玩了也就玩了，想让你返乡或摆脱被出卖的命运，那是绝对办不到的。”
“我没说谎，我和你初一见面，我就看中了你，后来我多方查了查你的底细，觉得你真是了不得！我代表来达和你谈判时，我更加坚定了我的看法，把我的命运，和你捆绑在一起。”
钟毓芬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口上，借此安抚她激动的心脏。这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
“钟夫人，你就没想过，我和羌人男人一样，玩了白玩吗？你就是竹蓝打水一场空！并且，这次我在羌地搞的这个共同治羌章程，乃是我的底线，绝不会放弃的。”
我大体认为钟毓芬所说属实，但是，出于一惯的小心，我还是要强调我的底线！
“张公子，你这样既费神又卖力地为羌人着想，所图甚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把羌地当做你的基地！道理很简单，首先，羌地本就比蜀地穷，劳动力低廉，甚至只要管饭管酒，就算工钱很少，也能雇到不少人，而你开挖金矿，能给众多贫困羌人带来工作，羌人头人还能从中抽取丰厚的佣金，自然持支持态度。”
钟毓芬分析我到羌地后的所作所为，得出她的结论，现在当着我的面，验证一下她的猜测是否正确。
“至于被羌人头人收走或抢走金矿，我想，金矿名义上是全体羌人所有，得不到好处的头人，势必会跟收走或抢走金矿的头人火并，而你所支持的一方，在你的财力支持下，定然装备精良，训练更强，对付那些敌对头人，基本不在话下。退一步说，即便所有羌人头人都反对你，你也不怕。羌人相对于蜀人来说，战斗力的确强大，但在你这种怪人面前，却不经看。凭你的本领，定可出其不意暗杀掉这些人。”
“别看羌人凶悍，但还不是弱智，什么时候嚣张，什么时候当乌龟，他们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当出头鸟被人打的蠢事，他们是不会干的。”
“第二，就是不论蜀军还是秦军，想要攻打羌地，都会面临后勤供应和水土不服的问题，长长的汶江谷地，两岸土地瘠薄，基本不出粮食，全靠从蜀地千里迢迢运粮，人力物力消耗极大，就算不惜血本，勉强把粮食送上来，可羌地是高原，气候寒冷，不是内地人所能承受得了的。事实上，根本不需打仗，羌人只需躲起来，蜀军或秦军，便会因又缺粮又患疫病而丧失战斗力。”
“第三，你要的是羌地特许供应商，排除其他蜀人和你竞争，也就是让羌地离不开你这个商人，当然，也会让蜀地的很多供货商离不开你。想不想赚暴利，就在你一念之间，心情好，就少赚点，心情不好，就多赚点！”
“我不知道你的终极目的是什么，但有一点，我是想明白了，进可取蜀地，不成的话，还能退回羌地，休整补充，择机再取蜀地，东山再起。反正，只有你进攻蜀地的份，蜀地却不能进攻你，你已立于不败之地。一旦你得到蜀地并巩固基础后，再图更大的基业，怕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在羌地售卖的货物，并不算太贵，还不惜将金矿所有权交与羌人，这些都是市恩于羌人的手段，以结其心。力挫雍沛王子和丁支王子，除了在羌人面前立威以外，还使羌人必须和你联合，以拒义渠人的报复。而你和晋布诺等人私下接触，让他们对你敬若神明，肯定也用了某些让他们不敢生二心的手段，他们只能坚决支持你，站在你这一边。”
“最后一点，即便是找靠山，也得找大的，我的年龄不小了，这怕是我的最后一搏！就算失败，我找根绳子上吊死了得了。”
钟毓芬脸色很正经，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钟夫人，你的逻辑能力很强大，大部分分析是对的，但是，我的确没有在羌地自立为王的想法。”
说实在的，我还真没想到这么深远，只想对陈庄有个表面上说得过去的交待，免得陈庄对公孙芙、王诗韵等下手，为此必须在蜀地和羌地之间左右逢源。
“你天资高明，性情颖慧。一旦真按你的原计划执行下去，你恐怕马上就会想到这里来的。就算你不这样想，别人也会这么想，事实上，按你的计划发展下去，你不想这么做都不行，因为在我看来，羌人的头人们，互不相能，尧雪更多是个精神象征，是震不住场面的，头人们给她面子，更多是瞧在你神鬼莫测的手段上。”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我没有抽回手，一是我震惊钟毓芬的推理能力，我按照她的说法粗略地想了一想，还真是只能如此，找不出别的可能。二是钟毓芬并非靠色吸引我，更多的是靠她那棵有智慧的脑袋，必然有她的诉求。
“这是我亡夫曾经教给我的方法，让人忘记伤痛，从绝望处境中走出来的办法：就是全身心投入某样事业中去，那样，可以忘记人，忘记痛苦的过去。我认为，你会需要我在羌地给你做事。”
钟毓芬这种女人很聪明，以色事人，色衰则爱弛，要让男人离不开，只能是具备能给男人带来权利或金钱的能力。哪怕女子再丑，只要有了这个能力，男人就会掂量掂量，抛弃这个女人所造成的损失。
“钟夫人，我名义上是受蜀相陈庄的嘱咐，来羌地看一看这边的商机如何，实则是他想狂赚暴利，我要达到你说的那种当蜀王的层级，怕得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我有太多的牵扯，并不是我能力强，就能心想事成。
“虽说我不在蜀地，但也知陈庄相蜀之后，蜀地一直不平静，他想有一番作为，必然得从人、财、物着手。你这种人才，他要是不用，那他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这次你能达成这么多协议，他肯定也会有我对你的这种看法，但是，他必须褒奖你！”
“因为，羌人不犯边，对蜀地来说，就是钱、就是喘息的时机。陈庄要是马上就对付你，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但羌人丧失了你答应的好处，那时，就算羌人是陈庄的亲儿子，也会大举南下，抢掠各项物资。我想，最具讽刺意味的，这种羌人犯边，还要打上给你报仇的旗号，首次还能名正言顺，师出有名的抢掠！”
钟毓芬继续说着我的有利条件，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钟夫人，我想，你能帮我做事吗？”
我暗叹天涯何处无芳草，就看你眼睛贼不贼了，眼睛如果不贼，芳草在你面前发出浓郁芬香，你都充耳不闻，这上位者也当得太失败。
“当然想！我不是说过，这是我摆脱被转卖或转赠他人的唯一方法，如果这样也不成，我只能死！张公子，给我揉揉肚子，喝了酒有些不舒服。”
这种女人，永远都会有些秘密，不会告诉人。不过对我来说，她的这些秘密，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只要她还在羌地帮我做事，哪怕到了最后时刻，哪怕付出的代价是生命，她也只能忠于我的事业。因为，我让她做事，多半是负责某个项目，代表的是我与羌人做交易，而不是她与羌人做交易。一旦她离开或者背叛我，那她在羌地，便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