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行过礼了吗?”
娘的,拱手不是行礼吗?理论上讲,陈庄多少得给我回礼才行,我拱手行礼已经吃亏了,还想要我的黄金膝跪下去,陈庄怕还没那个资格。
钱欣凌愣住了,李若兰和公孙芙被吓住了,单凭我不下跪磕头这点,陈庄就可以治我的罪,地位卑贱之人不敬地位尊贵之人,就是以下犯上,罪名很重,惩罚也重。
众人心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竟然说得出口?幸亏遇到的是陈庄,倘若是别的尊贵之人,当场就得发作,哪里还有我的命在?我平时随意没问题,可这种时刻再随意,就不对了。。
陈庄和叶艺曼,惊异地看着孤凌凌站着的我,做人的确应有傲骨,但却得分场合,不分场合,不分对象,一律倔傲不己,这不是有傲骨,而是愚蠢的自大。
众人没听到陈庄的平身命令,只能跪着,场面一下僵持了。
“相国、夫人,礼也行了,是不是让众人平身?大老的天,地板潮湿,大伙的额头可贴在地板上,时间长了容易感冒。”
我扫了扫还跪倒在地的众人,向陈庄提了个建议。
“哈哈哈!就依你所言,众人平身。张宁,别人都行大礼,你为何拱手而己?”
陈庄笑道,平素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的,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相国,我腰上有毛病,弯不到底,跪座尚可,磕头却难以做到,额头磕不到地板。强行要这样做的话,身体有时会倾斜,更加失礼。还请相国恕我难以正规行礼之罪。”
看到李若兰她们焦急的神色,我不禁摇了摇头,商人地位低,见小官得低头,见高官得磕头,不就看权大权小吗?
“你身体有这毛病?倒是少见!今天本相探视纪夫人,并非正规议事,这礼免就免了吧。”
陈庄微笑着说道,其意思大伙都懂,也就是说,我找的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他陈庄就不计较了,可到了正规场合,我还是得行礼。
陈庄说完之后,收起笑容,双目似电,便在我身上扫了瞄去。
长期居于上位,陈庄养成了不怒而威的气势,目光瞄来,令人自惭形秽,不敢与他对视。
“多谢相国大人恩典。”
我却是最不怕这种眼光的,开玩笑,生死对决我都干过无数次了,那种恶狠狠到想把我生吞活剥的目光,我都无所谓,还怕陈庄这种权力眼神吗?于是,我对着陈庄嬉嬉一笑,坦然说道。
陈庄的护卫,见我浑不以相国之尊为意,这还了得?神色一下发狠,就要当场发作,陈庄以目视之,止住他们行动,再转向我道:“有意思!张宁,你还真是个妙人,先前听纪夫人说得你许多故事,在阴曹地府受牛头马面传授,给嬴筠宫主当玩伴,油锅捞钱,种种奇事,层出不穷,让本相眼界大开啊。”
“惭愧!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都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做,上不得台面,哪里及得上相国日理万鸡,将蜀国偌大基业治理得井井有条,这才是大手笔,小可敬仰不已。”
我心中格登一下,油锅捞钱的当事人中,王理这边的人,在他们死亡之前,不会主动把走麦城的败局对外宣扬,那么,只剩赵月英庄园里的人,才有可能将此事传出去。但此事没过多久,便被陈庄知晓,来者不善啊。
“张宁,你不必过谦了,你的这些奇才异能,对我蜀国来说,乃是天降福因,本相又怎么能错过呢?”
陈庄甚是亲热地说道,说完之后,他挥手让护卫退下,离座踱到我身边,竟然向我拱手行礼!
众人大惊!以相国之尊,向一个平民行礼,这不是求贤若渴、厚待大才,还能是什么?
“相国过誉了,小可担当不起。”
我连忙装出惊慌失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样子。
陈庄真挚的表情,谦卑的态度,给足了下士的面子,就是想让下士为之效力。
假如没搞清楚这种人的真实想法,热血上头,轻易许之,便会上这种人的当。因为似陈庄这样的上位者,做出这种举动,肯定所图极大,一般来说,不是当世之雄,就是命世之才,胸襟气魄皆大,不拘小节,不如此便不能成就大事,最佳例子,就是刘备三顾茅庐,请出诸葛亮。
“没有什么担当不起的。若非你实在太过年轻,本相都想与你八拜相交!哈哈,本相有许多疑难之事,想请你相助,以后肯定会多多麻烦你,你可得多多指教本相,不要藏私才是。”
陈庄这人,四处搜寻有本事的人,寻着之后,就是极力拉拢。
王理家族被灭之事,看上去扑朔迷离,但对陈庄这种久混官场之人来说,凭借几条线索,便猜测此事定是因我而起。道理很简单,做为王诗韵的准上门女婿,挫败王理对赵月英家业的图谋,再到奥平城灭掉王理家族,将后患彻底除去,王理一族数百年基业,全毁在我手中。
新式钻井法带来的强大利益,更令他不可能不动心,眼前的我,是谁拿着,谁就相当于拿着了王牌,这样的人才,若能笼络到手,得其助力,大事可期。
“相国这般说话,让小可无地自容了。”
我心下发出了警报,陈庄对我说这些话,可说又打又拉,假如我不知趣,他不介意将我灭杀,免得我为别人所用,这种我不能用,但也不能让别人用的想法,在他们这种人的思维中根深蒂固。
“本相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干脆来些俗的,你且收下。”
陈庄拍了拍手,两名侍从端着沉重的漆盘上来,在我面前跪下,陈庄将盖在上面的红布揭开,金光入眼,晃人眼睛,满满两盘金叶子,垒成了谷堆形,一盘不下百片之多。
所有人诧异地望着陈庄,求贤若渴,爱才如命,这是上位者应具有的基本能力,而陈庄此人,能将新蜀国治理得井然有序,能力自不用说,眼光绝不会差,见面之后,对我另眼相看姑且不说,这礼也送得极重,显见他想让我为他效力,志在必得。
叶艺曼和陈庄,是听受伤的纪真绫,转述我的一些事迹,对于我的本事,除了新式钻井法已经见过以外,其它本事都未真正见过,但这不影响他们对我能力的基本判断。。
李若兰等山庄之主,心里着急不已,我是李若兰计划实施的最关键人物,是公孙家的家业,由平庸转为兴旺的顶梁柱。可陈庄初次见我,即许以如此重礼,对我无比重视,若是我接受陈庄的礼请,随陈庄去干一番大事业,那么,公孙家的大好局面,便会中戛然而止。于是,三女看向我的眼神,满是企盼我对陈庄婉拒之意。
“相国,无功不受禄,恕小可不敢受此重礼!”
我再次拱手施礼,陈庄这手玩得漂亮,一下将我逼到墙角!假如我收了礼,以后便会成为陈庄的手下,假如我不收礼,那么我就是不识抬举!
“张宁,你眼光高远,志向高洁,本相很是佩服。但你非从商之人,而应做大事。此礼并非让你当我属下,而是让你为我出出主意,提醒我不要做出不当之事,当好我的顾问而已。”
陈庄不以我推托为意,反而拉住我手笑道,态度极为诚恳。
“相国过誉了!想我张宁,区区一白丁,怎么会有这么大本领,让相国寄以干城之任呢?”
陈庄可劲地夸我时,我若是飘飘然,分不清自己有多少斤量的话,一是失去了高士的风度,二来会轻易被他弄到他的圈套之中。所以,我得保持头脑清醒,与陈庄周旋。
“识人之难,千古同叹,英雄不问出身,你是白丁又如何?我朝百里奚五羊皮,传为佳话。你张宁,怕不只五羊皮吧?本相的识人法,就是闻其声,察其行,人云亦云的,不见得是可堪大用的人才,有可能是包装过度的庸才。相反,小范围内传播,被人发自内心称赞的普通人,才是真正的千里马!”
陈庄有这种见识,这并不算什么,能把这种见识实际应用,这才是他不凡之处,让我不服不行。人才,是不能按出身来挑选的,人才本人,是不能自主选择出身的。
“相国如此厚待小可,小可再不从命,便是不识好歹了。金叶子我收下,只是我才疏学浅,见浅识寡,恐难担当重任,还请相国多多担待。”
我明白,这礼非收不可,陈庄如此折节下交,我不收就是不给他面子,难堪之下,搞不好就会反目成仇。再说收下之后,我如何给他办事,用不用心,还不是我说了算,有什么可怕的。
“好,张宁,来,本相现在就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公孙夫人,给我准备一间秘室,备上酒菜,我与张宁不醉不归。夫人,你代表我,与山庄之人同乐。”
陈庄大笑,牵着我的手,令李若兰带路,要谈一些机密之事。
众人瞠目结舌,陈庄高看我到这个地步,完全到了出格的地步,由不得她们惊讶得不行。
李若兰引着我们,来到公孙芙对我示爱的那间茶室,李若兰之所以不选她自己的茶室,是因为这儿是公孙芙的地盘,避免公孙芙做不必要的联想,免得公孙芙说她假公济私,这就是女人的小心思,叫人无语。
陈庄和我对面而坐,中间就一张案几,陈庄吩咐在案几上摆上酒菜,活脱脱把高雅的茶室,变成了大快朵颐的餐厅。
这个年代,都是分餐制,各人吃各人面前的一份,两人共吃一份饭菜,只有极为亲密之人才会这样做。
我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寒,陈庄你不会是看我“姿色”不错,想找我搞基吧?倘若这样,老子才不管你陈庄是不是蜀国相国,也会让陈庄后悔到死。
陈庄跪坐后,双手按膝,面色阴沉,良久不语,我不着急,礼貌性说声相国请用膳后,便自顾自吃了起来。筑基以后,我是可以不吃饭的,不过有佳肴不吃,显然是浪费行为。
待我已将满案几的菜都吃光时,陈庄也没有动箸,脸色越发凝重,问道:“近来秦国发生的事情,张宁你可知晓?”
“先王驾崩,新王即位,我就只知道这个。”
这是全大秦国民都知的事情,我说这话,想来不会有错。
看到陈庄听闻此话后,又陷入沉默状态,我知道我不能耍赖了,于是问道:“相国心中有何烦恼?可否说出来让小可参谋参谋?”
“先王驾崩,不许通公子到先王灵前祭奠,我这相国,也受新王训斥,说是蜀国初定,不易轻动,好生看管蜀国即可,别的事情,就不要做了。”
陈庄面容抽搐一下,沉痛无比。
“王上此举,是疑通公子吗?”
秦惠文王驾崩,却不准公子通奔丧,显然是疑公子通前来争位。
“张宁,你看出来了?新王即位,本来是顺理成章的,通公子并未有非分之想,王上却如此公然怀疑通公子,用心险恶啊!”
陈庄双眼闪过精光和戾色。进而发怒道:“以诸公子分镇大秦,乃我大秦国策,商君定郡县制,各公子分封到国就藩,方才停止。先王在世,以天下未定,恶邪横行,非贵重之人不能守,恢复公子就国之制,镇守要害之地。通公子与新王,都是嬴家之人,新王甫一登基,便对通公子敌视至斯,已同仇敌矣。”
“历代秦王皆天纵英明,岂会不知西周分封之弊端?孝公重用商君,废除分封诸公子就国之制,就是免得公子作乱。惠文王恢复分封,公子就国,未免开了倒车,新王即位,位置不如先王稳当,于是想将一切不安稳因素,消除于萌芽状态之中,这没什么好说的吧?”
我感到好笑,陈庄是蜀国相国,当然想将蜀国保留,可是任何一个当国君的,都不可能容许国中有国,且这种国中之国势力大,到了能影响朝廷施政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