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别进来。”
陈小松和柯乐的声音同时出来，陈博楠愣了一下，冲着陈小松尴尬地笑笑。
“不好意思啊，柯乐不想让你进来，这是他的寝室，我也没权利放你进来。”陈博楠比柯乐脾气温和，也更有礼貌，陈小松虽然看不惯柯乐，可没理由迁怒陈博楠，因此也还是客客气气的。
“我可以在外面等你，你想在这间寝室里待多长时间都行，但是你总有出来的时候。”说着，陈小松真的往后推了一步，把扒着门的手揣回兜里，扬着下巴冷冷地瞪柯乐。
“你他妈······”柯乐的怒火逐渐烧了起来，他倒不是觉得陈小松的突然出现十分无礼，而是他知道，陈小松说会等他就一定会等到他，左右都避不过，柯乐深深呼出一口气，冷冷地低吼一声，“出去。”
陈小松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狠狠地抽了一下，那种火辣辣的羞辱感让他倍感难受，一个自认已经十分成熟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却被一个未成年的小男孩儿呵斥，真是要多丢脸有多丢脸，可为了高洋，他硬是忍了下来。
陈小松攥了攥拳头，愤愤转过身，走了出去。
门被“哐”地一声关上，挡住了寒气，却让心里的寒意越发剧烈，柯乐和陈小松分站在门的两侧，胸膛激烈起伏。
陈博楠作为一个事不关己的彻头彻尾的旁观群众，即便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能看出柯乐心里不好受，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把柯乐抱在了怀里。
“柯乐，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我是你的朋友，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什么，我很乐意当一个倾听者，不会告诉别人的。”陈博楠的声音很轻，洋溢着浓浓的暖意。
可柯乐的心就像是一块坚冰，从里冷到外，除了南梓这一束炽烈的暖阳，谁也融化不了他。
“我没事儿。”柯乐推开了陈博楠，拿上挂在衣架上的羽绒服，披在身上走了出去，手拉开门把手的那一刻转过头来，略带歉意，“阿楠，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说，是你根本理解不了。”
柯乐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打开门走出去，没来得及看陈博楠的反应，而他表现出的沉郁却着实把陈博楠震了一下。
很多时候，不止是现在，从陈博楠见到柯乐的第一眼，这个少年就像是个矛盾体，时而意气风发，时而沉重成熟，柯乐身上同时存在着两种不同的品质，每一次，每一次都让陈博楠无可奈何。
柯乐走出寝室，把门带上，转过身就看见陈小松站在走廊上吸烟，嘴里吐着滚滚的眼圈，夹着烟的手指修长漂亮，本该是一副绝美的画面，却分明可见他眼底带着的一丝忧郁。
柯乐站在寝室门口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记忆忽然被拉回到久远的过去，在他和陈小松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男人就是一副这个样子，郁郁不得志，深邃的眉眼里透着解不开的忧愁和踌躇，都是因为高洋。
因为高洋没能同意他的追求，所以他把目标对准了自己，虽然知道自己不过是沦为了陈小松追求高洋的工具，可他还是心甘情愿当了一回棋子。
仅仅只是因为陈小松的出现，缓解了他对于家人、朋友的渴望。
可后来，当他意识到陈小松对自己的好不过是为了高洋而做出的表面功夫时，心狠狠地痛了一回，那种错把虚假当成真心的心痛狠狠伤了他，伤得他体无完肤。
柯乐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自己从悠远的记忆中拉回来，慢慢向陈小松走过去。
当他走到陈小松身边时，陈小松娴熟地掐灭了烟头，对上柯乐的目光，凌厉之中带着一丝隐隐的疲惫。
“你到底想干什么？”柯乐冷冷地问。
“干什么？”陈小松讥笑一声，目光越发冷厉，“我还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上次你说你不需要高洋的帮助，所以你后来躲着高洋，故意不和他接触，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刻意和他拉开距离，你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柯乐觉得这个问题简直可笑，真要回答了这个也会显得自己像个白痴，这么明显的答案，还需要他说出口吗？
还能为了什么呢？不过是为了让他和高洋彻底断开，不过是为了和过去来一个仪式感的告别。
柯乐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陈小松，甚至没有眨过一下眼皮。
这种拷问又不屑的眼神把陈小松点毛了，他一只手握着走廊上的栏杆，手猛地缩紧，像是要把那根棍儿扣进肉里：“你不就是想让高洋难受，让我难受吗？恭喜你，做到了。”
柯乐身体僵硬了一下，喉咙里感觉塞了一团棉花，又痒又涩。
他张开嘴，云淡风轻地骂了一句“傻逼”。
他以前没觉得陈小松这么蠢，今天才真正意识到这个男人有时候为了高洋简直智商直线下降。他从来没想让高洋难受，他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了断，跟高洋有个屁的关系！
柯乐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除了他自己，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来说，他对高洋就是一个彻底的陌生人，原本应该彼此没有任何交集，所以他尽力让自己变得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一样，离高洋远远的，他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陌生人。
他想让自己爽快一些，不要被过去纠缠，也想给高洋一个痛快，别再自欺欺人。
可他不懂，自己跟高洋断了，他自己难受正常，可高洋难受什么啊？
高洋有什么可难受的？！真是莫名其妙······
陈小松已经怒不可遏，按着柯乐的肩膀把他怼到一侧的墙面上，压迫着他，又恼又怒：“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你赢了，我认输······”
后背被生生撞了一下，柯乐吃痛缓了几秒钟，在这儿短暂的片刻里陈小松都在自说自话，按在他肩上的蛮力虽然很重，可也不算狠，柯乐举起手，冲着陈小松的脸扇了一耳光。
“你他妈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真是个傻逼，一碰到跟高洋有关的事儿就傻得可以。”柯乐深深白了陈小松一眼，“我从来没想跟你比什么，我只是想和高洋保持距离，仅此而已。高洋难受跟我这个陌生人有个屁的关系，你是傻逼我不是，别拿这套压我。”
陈小松被那大胆的一耳光打得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本来乱糟糟的情绪也跟着一起空了一下，耳膜被一阵耳鸣刺破，伴随着柯乐气冲冲的呵斥，让他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二遍，没听到拉倒，放开我。”柯乐抬手去扒陈小松按在他肩上的手臂。
陈小松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此时虽然淡漠，却好像带着淡淡的欣喜，柯乐几乎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
陈小松一手握住柯乐的一只手腕，把他拽着往外走。
就这么着，无论柯乐怎么挣扎，陈小松什么也不说，只是拉着他的手腕，脚步越来越快。
“傻逼啊，你把话说清楚！要不然我不走了！”柯乐真的顿住，陈小松的力气太大，他连着向前跌了几个趔趄。
陈小松回头看了他一眼，蹲下再起来，柯乐就像个麻袋一样被扛在了陈小松的肩上。
“艹！”柯乐忍不住骂了出来。
陈小松心里一颤，嘴角微微扬起。
好像是挺像的，这个场景也很熟悉。在他才跟高渲接触的时候，他们两个也发生过现在这种事儿，他二话不说把高渲扛在肩上，高渲气呼呼骂了一句。
陈小松一直觉得高渲是个挺麻烦的小孩儿，也许是因为从小受过很多伤，他比一般人更难接近，甚至比高洋更难让人接触。
可他把高渲当成自己的亲弟弟，去疼他，去保护他，一开始是因为高洋，后来是因为他从心底接纳了高洋的这个弟弟。
被陈小松甩下来的时候，柯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回过神来就已经身处车里。
“你他妈······”柯乐话还没说完，抬头就看见了坐在他身边的高洋，顿时愣住。
陈小松手脚麻利地坐上了驾驶位，并发动了汽车。
“柯乐，好久不见啊。”高洋热切地打了个招呼。
可那是高洋几乎刻于骨髓的热情，像是职业病，不管他自己本身的情绪如何，他总能很轻易调出自己光彩照人的那一面。
但是柯乐看得清清楚楚，高洋很疲倦，情绪很低落，眼底那一块儿聚集着藏不住的暗沉，整个人浑身散发着阴沉沉的气息。
柯乐不禁一怔，心猛地一揪，又是心疼又是不解。
他不过才多久没关注高洋，怎么高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柯乐匆匆收拾起了自己的情绪，淡淡挤出一个礼貌的笑：“高洋老师，我们也不算好久不见，前几天不是刚见过吗？”他指的是三公舞台，那个时候他和高洋几乎是零接触。
高洋紧紧抿着双唇，望着柯乐那双明亮的眸子，心里流淌过一汪清水，他伸出手想去触摸柯乐，却在半空中一滞，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悻悻把手收了回来，轻拍了一下柯乐的肩膀。
“你在怨我吗？”高洋轻声问道，声音低沉，带着歉意。
柯乐心口颤了几颤，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