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庙町节旁有专门放马车的车位。
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古以来那些聪明人都会想法子挣钱,马车停在车位上,有专门看守的,会给主家一个号码牌。
等着回来,将号码牌还回去,一手交银子,一手牵马车,两不耽误。
席和的轮椅设计精巧,下方有两个卡扣,从马车上可以直接划下来,外边天气凉,沈濮濮自己披着披风。
马车里还有揽月放的应急的,席和小小的一只,围起来的时候,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和圆滚滚的眼睛。
前方的戏台已经唱起来了。
戏台边上有个香油箱子,大路两旁都是各种各样的小摊,来来往往的人群诸多繁杂,小娃娃们穿的如同圆滚滚的猫咪,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
这边路上不像城里修建的平整,沈濮濮两只手刚搭上轮椅把手,小少爷认命的把她往旁边推一推。
“阿姐歇着,小心看路,我来推。”
诚然沈南风和席和并不熟,好在柳安里的风气并非特别传统,少男少女们若是搭着伴一起玩耍,也不会有旁人多说什么。
这边开设了女子学堂,对于少年和姑娘的包容一样大。
他头发上挽了枚沈濮濮送的玉冠,在太阳底下折射出光,沈南风的个子挺高,再加上那张俊秀的脸。
席和莫名的回了下头,然后和沈南风对视一眼,她瘦瘦的,脸上看不清楚表情,小少爷还以为席和怕自己太粗鲁。
他慢腾腾的冲着席和露出一个姑且算得上温柔的笑容,刻意压低了声音。
“没事,我会慢点。”
轮椅顺着庙会的路往前走,沈濮濮跟在沈南风旁边,她看着席和露出来的耳朵尖通红,突然单手捂了下眼睛。
——这个语气,搞得他们老沈家姐弟两个,都对席和有什么龌龊的想法似的。
——书里说,席和最后也没个cp什么的,男人只会影响她赚银子的速度。
倒是沈南风的感情线,作者顺嘴提了一句,彼时沈家还是首富,沈南风在土匪窝里救下过一个姑娘。
回去才晓得是柳安学堂院长的闺女,叫柳扶欢,柳扶欢的设定是柳安第一美人,听说生的如同天上下凡的仙子似的。
彼时为了保护柳扶欢的闺誉,一直到最后结尾,沈南风都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去,作者设定这只支线,估摸着是打算以柳扶欢家里人对于沈南风的态度,来暗喻沈家的没落。
一开始沈南风将柳扶欢送回去的时候,柳家看着小少爷眼熟,听说是城里首富的嫡子,在喝茶的时候仿佛不经意的问上一句。
说是同小女的关系,当时沈南风也没多嘴,恰时那会子是中秋,他含糊着摆摆手,大意就是出门游玩路上遇见。
柳家以为两个人之间有猫腻,倒也没有阻止,后来沈有财担心闺女,身体不好,沈南风对于生意不成才,柳家再见着沈南风,便不如以前热络了。
柳安府城里和男女主牵扯的不多,描写的也不过寥寥几笔,沈濮濮之所以能记着,还是因为她记性好。
往前上学老师就说她过目不忘,但是出了背书有点用,在数理化上,不开窍还是不开窍。
她心思想的多,这么来来回回,便上了去观音庙的路。
每年烧香之后,沈有财总是会去寺庙后院,同方丈喝茶下棋,方丈没出家之前,是逃难来的柳安府城。
沈有财是他遇见的第一个善心人,他们年纪差不多大,彼时沈有财打算留方丈在家里的铺子当个掌柜,日后攒了银子,娶妻生子。
可是方丈没愿意,那时候观音庙还不像现在这么繁盛,方丈自己给自己剃度,取法号忘泉。
这么一天天的过下来,但是引得香火越来越多,他看破红尘,六根清净,这些俗物不放在心上。
不过观音庙里越来越热闹倒是真的。
沈有财往前总是奔波在外,偶尔有空闲的时候,也会来观音庙里坐坐,后院清净,种着一颗巨大的梧桐树。
每年秋天的时候,紫色的泡桐花开满树,树下的石桌石凳被紫色覆盖。
忘泉大师每每总是双手合十,然后轻叹一句。
阿弥陀佛。
路上有挎着篮子的妇人,篮子里放着香烛和许愿绳,三五成群,说说笑笑。
寺庙是重新翻新过的。
红底黑字的门头,观音庙三个字又大又壮观。
进门便是一座两人高的铁塔,塔的四周都是镂空,上边密密麻麻的系着红色的许愿绳,有那些有心人,便顺着镂空往里扔铜板。
她们几个人站在铁塔前止了步,沈濮濮就着眼前的红绳看了一眼。
多数都是求子,有说捐献香油钱,有说心诚则灵。
沈濮濮抿着嘴笑,许愿绳在下边的摊子上有卖,寺庙里也有,小和尚面前摆着笔墨,免费提供替写的服务。
席和坐的有些低,也只是能看到系在最底层的红绳,那字迹约莫是个小朋友,歪歪扭扭的。
——小女诚心求菩萨,让阿爹阿娘早日给我生个哥哥,邻居家的小胖子,天天欺负我。
——我不想上学堂,我想去卖包子,卖萝卜猪肉馅的,可香了。
……
左右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小心愿,席和在这些轻松里,慢慢放下忧虑,她本身年纪也不大,往日里逼着自己成长。
而今想想,也不过离这学堂幼子,多过了几年而已。
席和的声音有些小,她的眼睛不自觉的看了下沈南风,随后转头。
“沈…沈姐姐,我能买个许愿绳吗。”
小姑娘的声音低低的,沈濮濮没等反应过来,沈南风倒是兴致勃勃,他依旧咧着嘴,一天天的也不知道高兴什么。
“要几条?我去买!”
“阿姐要吗。”
沈南风一边说话一边从腰间拽下钱袋子,沈濮濮思索了片刻,然后郑重的伸出手掌,五根手指其其竖起来。
她没说话,只是就着这个姿势在沈南风面前举了老半天,小少爷不明所以。
他还挺犹豫,脸色不定的跟自家阿姐来了个对掌。
……
沈濮濮没理解的了沈南风的脑回路,她像是被小伙子打败了,整个人的语气丧丧的。
“我要五条,谢谢。”
哦。
沈南风转身就走,倒是席和,她捂着嘴小声的笑,眉眼舒展开,那张出水芙蓉般的小脸,也是越加好看。
沈濮濮穿的厚,蹲下有些不方便,她就半弯着腰,跟哄小孩似的。
“以后若是在踏花游里无聊,可以去鹊桥榭里找我玩,不方便就传个口信,我让揽月去接你。”
她离的不算近,耍杂技似的从袖子里抽出个棒棒糖,葡萄味的,包装拿葡萄皮熬的汁水。
席和嘴里的糖鼓起一个小包,她像是有些害羞,慢腾腾的点点头,应了一句好。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沈南风兴冲冲的跑回来。
彼时小少爷扛着一个巨大的棍子。
或者说抗了个另外形状的铁塔,上边全是空白的许愿绳,沈濮濮和席和,连带着后边的揽月三五,眼珠子都快砸地上了。
沈濮濮本来以为自己要五根许愿绳,就已经很贪心了。
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
沈南风另外一只手还握着小和尚友情提供的笔墨,他把那根棍子竖在地上,冲着三五摆手。
“去抬个桌子来。”
转头又同沈濮濮搭话,“我的愿望有点多,阿姐你们不急吧。”
他这一出下来,席和笑意更加明显,那双眼睛里溢出来的都是高兴。
沈濮濮双手背在身后,她就嘟囔着,脸上略微有些嫌弃。
“要不你回家出本书,等下回庙町节直接烧了得了,省的临时写还麻烦。”
三五抬着桌子过来,沈濮濮推着席和的轮椅过去,沈南风就着沈濮濮的话,还真摸了摸下巴。
考虑了一下可实行性。
那根绑的密密麻麻的棍子桌子有些打眼,许多来上香的就朝着她们看,沈濮濮觉着臊的慌,铁塔往南是个观音像的池子,不大,方方正正的。
她想着写完就去池子旁边转转,也省的别人以为老沈家都是沈南风这种脸皮。
沈濮濮的五根许愿绳。
一根许的是自己,愿日后生活,得菩萨保佑,能够顺顺利利,平安喜乐。
二根许的是原来沈濮濮,希望那个姑娘,转世投胎后寻的好人家,遇见和沈有财沈南风一样好的家人。
三根许的是沈有财,希望阿爹身体健康,日后无需为家里子女操心,可安度晚年。
四根许的是沈南风,希望小少爷一生顺遂,保持本心,善良乐观,寻的良人。
五根许的是谢涣,希望她的夫君,无灾无难,能够守护着自己热爱的土地,此后大宁和平再无战争。
沈濮濮写的是简体,方方正正的,她往前练过书法,再加上来到大宁,平日里无事也会刻意写写字帖。
铁塔上没有多余的空间,好在旁边的树木上,也都挂了许多红绳。
她一根根的拜过,然后满心虔诚。
或许五个愿望太多,可这些是沈濮濮的全部人生。
那棵树干上没有绿荫,红色仿佛为它镀上新的叶子。
沈濮濮的衣裙被风撩动,她这边刚一转身,就看着沈南风面前满满登登的摞了一条手臂那么高的许愿绳。
哦。
现在她不觉着自己的多了。
——
主角感情线一点没动。
配角感情线那是蹭蹭的往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