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踏着八月灿烂的阳光,公孙敬义温珂乌联手走进了坐落于翠华山峪口的太乙宫。
虽然是早晨,但由于当今天子刘彻曾设立道场祭拜太乙真人的缘故,这里的香火一年四季都非常旺盛,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翠华山地势奇特险峻,奇花异草繁多,高高低低,起起伏伏,郁郁葱葱,五彩缤纷,风光秀美如画,被誉为“终南独秀”。
据传,千古一帝秦始皇曾在这座山中狩猎休息,还捕获了一只外形像猫但比猫肥大全身红褐色并有12条红暗相间的环纹的稀奇动物,越发增添了一股神秘诱人的气息。
太乙宫内的道士不多,但个个精瘦干练能说会道热情似火,深谙待客之道。
这些年轻道士都是武功高超身怀绝技之人,绝非普通道门中的人物。
从他们很敏捷的动作以及锐利的眼光中,公孙敬义看出了一些门道的同时,也联想到了方才在四皓村想致自己于死地的风花月三清子,不由得暗暗增强了戒备心理。
“弟子玄通子恭迎两位施主,请到大殿里进香。”。
两人顾盼之际,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小道士主动迎上来,打了一个稽首,很热情地说:“大殿内供有太乙真人的神像,惩恶扬善,法力无边。”。
温珂乌微笑着说了一句含有恭维的话,“久闻太乙真人道行高深仙法超强神通广大,我们两人今日特来贵地进香,略表诚心。”。
玄通子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满脸堆笑地说:“真人乃元始天尊的五弟子,名列上天十二金仙第五位,心系天下苍生,但凡受苦受难者只要祈求,呼叫真人之圣名,就能得到救助,解厄消难,达到心愿。”。
公孙敬义强忍着笑意,心想,这小道士真是机灵,把我们两人看成了一对来自长安城豪门望族的年轻夫妇,话说的居然如此悦耳动听。
这时,温珂乌递给玄通子几两碎银子,挽着公孙敬义的胳膊,满脸红光,笑嘻嘻地说:“夫君,我们去大殿进香吧。”。
公孙敬义很尴尬地苦笑一声,扫视了一眼进进出出的香客,很无奈地说了三个字,“去进香。”。
大殿里,一座高大的栩栩如生的塑像端立正中央。真人眉清目秀儒雅风骚,颔下三缕长须,手持麈尾,跨下一只体态优雅色泽分明的仙鹤,展现出一副仙风道骨综御万类的不可亵渎的神圣模样。
跪在软垫上,温珂乌收起方才的嬉皮笑脸,神态很严肃地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真人在上,弟子温珂乌有一事纠结不清,想请真人指点迷津,化解心中的愁怨。”。
见其这样说话,公孙敬义略略吃了一惊,心想,这丫头古怪精灵见缝插针整天嘻嘻哈哈的,难道心中确实有解不开的愁怨?
继而,心头蓦然一动,莫非她想求太乙真人帮助我们尽快找到那份绝密档案?
这样一想,心底竟隐隐腾起了一丝感动,认为师叔熊武很有眼光,收了一个好弟子。
这时,温珂乌又说话了。“弟子心中时时刻刻牵挂着一人,不知那人是否钟情于弟子?但愿真人能够帮扶弟子,天遂我愿。”。
天哪,这就是她心中的愁苦。公孙敬义怔怔地看着对方,心想,她居然对我有这份爱慕心思。
蓦地,他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司马英的音容笑貌。
如果不是父亲的百般阻挠,也许,他早就与这个青梅竹马的女子结成了一对人世间最恩爱的夫妻。
父亲公孙贺之所以态度非常坚决地阻挠这桩婚姻,最主要的原因是太史令司马迁遭受了宫刑落难了。
在司马英出嫁的那一天,公孙敬义喝的酩酊大醉,昏睡了两天两夜才清醒过来,又独自大哭一场之后,心情才略微轻松平静。
如今,四五年时间弹指一挥过去了,他心底深藏的那份很纯真的情愫,依然没有完全消散。
只要一想到已为人妻人母的司马英,他的心就会情不自禁地隐隐作痛,眼前就会闪现出诸多往事,仿佛就像昨天发生的,历历在目。
就在他心怀往事默默发愣的时候,温珂乌站起来,脸上流露出别样的微笑,很大方地说:“师兄,我们该走了。”。
这一声立刻惊醒了公孙敬义。他站起身,看了一眼太乙真人的塑像,暗自叹了一口气,紧随温珂乌走出了大殿。
这个时候,已经快到中午时分,阳光更为炽热,太乙宫里人声鼎沸,比先前更加热闹了许多。
沿着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三转两走,不一时,就来到了莽莽苍苍的山后树林里。
“师兄,你生气了?”见公孙敬义一脸肃穆,温珂乌微笑着解释道,“方才,大殿里香客很多,我只能那样说话,以掩人耳目。”。
见其这样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公孙敬义也不当面揭穿,冷冷一笑,故作不屑地说:“你说的话,我早就忘了。”。
停顿了片刻,又说:“赵师兄把东西藏在了冰洞里,我在想,我们怎么才能进得去呢。”。
虽然以前没有去过那座传说中显得很神秘莫测的冰洞,但对其凶险恶劣,他还是略知一二。
翠华山最引人入胜的地方有三处,即峰顶的湫池,以及位于池西的风洞和池北的冰洞。
湫池群山环峙,碧波荡漾,清明如镜,纤尘不染。风洞为山崩遗迹,由巨大花岗岩相抵而成,进入洞中,凉风袭人,清爽无比,而冰洞则由无数的巨石相依而成,既是盛夏也有坚冰林立,一年四季阴冷刺骨,寒气逼人。
尽管地势如此险峻,还不时有野兽出没于其中,甚至,还有更为不可预知的恐怖事情发生,但游人依然前赴后继络绎不绝。
只要来到翠华山,每一个人都想亲自去风洞冰洞试一试,亲身体验一下那种惊险刺激不寻常的感觉。
为了安全,赵容将师傅熊武交付的那包东西藏在冰洞里,确实是一个非常明智正确的做法。
公孙敬义很感慨地说:“只可惜,赵师兄死了,不然,有他带领我们,就容易多了。”。
“师兄,别担心。”温珂乌信心满满地说,“我们两人联手,天下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说完,禁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笑声里洋溢着一丝丝的阳刚之气,飘荡在空中,惹得众游客纷纷侧目而视。
顿时,公孙敬义勇气倍增,大声说:“有你白日鬼影陪着,我还担心什么呢?走,现在我们就去冰洞。”。
两人混杂在游客中,怀着一股胜利即将到手的很兴奋的豪情,迈着矫健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那座神秘莫测的冰洞。
很快,就来到冰洞前,距离洞口还很远,就觉得一股阴森森的寒气扑面而来,公孙敬义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心想,果然名不虚传。
有几个胆子小的游人,竟身不由己地连连后退几步,脸上流露出一股很浓重的畏惧神色,摇着双手说不敢进去。
见状,很多游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站得远远地用很迟疑地目光紧盯着洞口,一副大祸即将临头的恐惧样子。
温珂乌扫视了众人一眼,不禁冷笑数声,得意地心想,进洞的人越少越好,免得碍手碍脚走漏风声。
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游客,先是犹豫了一小会儿,又低声叽叽咕咕地商量起来,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高举火把,一个紧接着一个,鱼贯走进了冰洞。
公孙敬义冲温珂乌递了一个眼色,两人紧随其后,走进了这个藏有墨家绝密档案的幽深莫测的洞穴。
借着透进来的斑斑驳驳的阳光,冒着越来越彻骨逼人的寒气,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十步,忽然,就听里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突然爆炸了似的,威力很大。
就在众人停步愣神之际,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人扔丢手里的火把,抱头大叫着,慌慌张张地奋力向外冲了出来,快接近洞口的时候,猛地一头栽倒于地,没有了声息。
借着火光,见其七窍流血满脸的惊骇恐怖,公孙敬义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脚步,竟情难自禁地流露出一丝犹豫。
温珂乌赶紧悄声安慰了一句,“师兄,这个人胆子太小了,经不起折腾。”。
说着话,从随身携带的竹筒里掏出火折子,使劲一晃,就点燃了,递给公孙敬义,又叮嘱道:“跟紧我,注意脚下。”。
这时,见同伴突然不明不白的受惊而亡,那几个年轻人都胆怯害怕了,惊慌失措地纷纷拥挤着从他们身边夺路而逃,担心跑得慢一步,就会送掉性命。
“胆小鬼。”有一个年轻人不但没有逃跑,反而捡起火把,很鄙夷地说,“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要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完,又冲公孙敬义喊道:“兄弟,他们死的死跑的跑,就剩下咱们三人了,结伴向前走。”。
见这个年轻人很大胆,公孙敬义不觉间滋生出了一丝好感,随口问道:“大哥怎么称呼?”。
其实,他与这个人年龄相仿,之所以称其为大哥,只是一种自小就养成的很尊重人的习惯而已。
“我姓孙,叫孙端。”年轻人一点也不掩饰,大大方方地说,“因为胆子大,别人都叫我孙大胆。”说完,颇为自得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随即,又询问了两人的姓名,笑着说:“咱们三人今天能够遇到一起,也算是有缘人。”。
温珂乌微微一笑,不失时机地说了一句,“孙大哥,今天我们两人就靠你了。”。
说着话,借着火光,三人摸摸索索地一步步向冰洞深处走去。
这个时候,那声巨响的余音渐渐消失了,洞里散发出的一片沉寂,如同实质存在一般,紧紧地压迫着他们,很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