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满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便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茶碗看,昭元郡主和林玺二人面面相觑,亦不知作何言,氛围逐渐便德尴尬了起来,陈元满看起来有心事没有说出来。
这时,昭元郡主发言打破了沉默,她对陈元满说道:“主公有话但说无妨,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陈元满想了一会儿,只好说道:“我遭的这番境遇,让我最近感叹颇多,陈氏现在危如累卵,现在若我和微儿大婚,想必只会苦了微儿,甚至会害了林家。”
昭元郡主和林玺听完这番话并没有直接发言,而是互相在心里思索了一番,昭元郡主也想到了和陈元满一样的地方,但是昭元郡主一方面清楚自己儿子和林微之间的感情,另一方面又迫切的希望陈家能够找到一个可靠的盟友,所以内心是十分愿意促成这门亲事的。
林玺的对陈家和陈元满其实并没有自己父亲和妹妹那样的深厚感情,他是一个孝顺的儿子,父亲交办的差事是一定要完成的,至于应对陈元满的想法,只需要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就好了。
而陈元满正如他自己说的一样,他现在处于一个矛盾的状态,一方面他想和林微结合,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的家庭情况会误了她。
陈元满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遇见林微的时候,那时候两个人都还是小孩子,小孩子之间亲密的感情一直维持到了现在,爱情的种子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种下发芽了。
如今正是结果的时候,但是却遇见了困难。
林玺眼见事情有点僵住了,于是对陈元满说道:“庆阳侯有此担忧,不如去听听家妹的想法,你怎知家妹不愿意与你患难与共。”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元满一直在遵循着自己的想法,林玺的一番话让他发现自己其实是多么自私,婚事,婚事,说到底还是要尊重女方自己的意见。陈元满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想过微儿会怎么想。”
林玺这时候继续说道:“我在出门前,家妹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好言好语,家妹看着虽柔弱,但是内心却十分坚强,我相信如果家妹嫁到侯府,我相信她一定会同你患难与共。”
陈元满此时说道:“我想见一见微儿可以吗?”
林玺会心一笑,回答道:“你与家妹见或不见在你们两人之间,何必问我,我和父亲都不会拦着的。”
这时陈元满转过头对自己的母亲昭元郡主说道:“母亲,这是我和微儿之间的婚事,我想去见一见微儿。”
昭元郡主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主公既有此意,只管去做就是。”
看到双方都同意之后,陈元满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林玺此时问道:“是否需要我回府通知家妹。”
陈元满说道:“此事重大,过几日我会亲自到贵府叨扰。”
林玺回应说道:“那我们全家上下一定恭候庆阳侯大驾。”
双方寒暄了几句之后,林玺以家中有事为由先行离开,只留下昭元君主和陈元满二人在正堂。
昭元郡主突然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对陈元满说道:“既然林家主动上门来说此事,你怎么会如此推诿。”
陈元满马上向自己的母亲进行赔罪说道:“我陈家现在势衰力竭,随时处于危险之中,还儿子只是害怕会连累其他人。”
昭元郡主听完正色说道:“正因为我们现在势衰力竭,所以我们才要寻找一位盟友,你林伯伯是你父亲的朋友,前番他救你出狱已经是得罪了众多北来大族,现在他们主动来和我们商量婚事,我等怎可如此怠慢人家。”
陈元满听完谦恭地对母亲说道:“是孩儿无礼,孩儿知错,只是孩儿……,”他准备说出来的话又吞了进去,显得有点为难,昭元郡主看了他一眼,说道:“继续说下去,别吞吞吐吐的。”
陈元满于是说道:“父兄和嫡母刚亡,我就大婚,孩儿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这句话搅得昭元郡主心中五味杂陈,思念家人的忧伤又腾起在了心头,昭元郡主看着自己的儿子,再次明白现在在这个家中只剩下自己和自己的儿子了,作为一个女人,他突然发现自己肩头承担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越往以后只会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现在他唯一希望的便是自己的儿子能够赶快成长起来,能够担负起做主公的责任。
昭元郡主对自己的儿子耐心地教导道:“满儿,无论什么时候你首先都要想到的是国家和陈家,还记得你父亲怎么对你说的吗?”
“父亲说过,保家卫国。”陈元满回答说。
昭元郡主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明白你父亲为什么对你这么说,现在陈氏一门的荣辱都系于你一身,将来你还要带领陈氏一门收复国土。”
陈元满说道:“孩儿谨记母亲的教诲。”
昭元郡主救谆谆教导道:“我听说会做成大事的人一定不会被情绪干扰,他所走出的每一步都必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了的,虽然你现在还年轻,但是我希望你能在言行举止上能够表现的更像一个主公。”
陈元满“喏”了一声后继续听着自己母亲的教导。昭元郡主却说道:“我们母子现在相依为命,你母亲再怎么也是当朝郡主,齐王之女,你放心大胆去做就是,现在要先为了陈家而做事,你尽管去做就是,我在这里把一切都料理好。”
陈元满“喏”了一声,然后说道:“母亲大人的教诲字字在心,孩儿以后行事不会再思虑不周,孩儿既为陈氏主公,那事事必以陈氏为先。”
昭元郡主听完满意的点了点头。
时间倒回到十七年前这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了。陈仲久正从外面赶回来,刚一进府就听见婴儿的大声啼哭,等见到婴儿的时候,一家人围着躺在床上怀抱着婴儿的昭元郡主,大夫人柳晴正在忙着照料昭元,三个儿子和陈仲久正在观察新出生的宝宝。
想到这里,昭元郡主不禁的感叹时间的流逝,当初的婴儿如今已经成长成为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年。
虽然历经了重重劫难,但是昭元相信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
但是此时在昭元心里却还是有一团疑云萦绕在她的心头,那就是这场陈家和林家的联姻是否会遭到有心之人的拦阻。这是她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这边林玺回府之后立即向自己的父亲林长松汇报了此次庆阳侯府之行,听完林玺的汇报之后,林长松面露隐忧,问道:“庆阳侯和昭元郡主对此事真正想法是什么,可知晓?”
林玺于是回答道:“昭元郡主看起来是非常赞同,只是庆阳侯虽然和微了情投意合,但是却好像对这件事不怎么积极。”
“怎么个不积极法?”林长松问到。林玺于是将陈元满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了自己的父亲,听完之后,林长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想不到这个时候,庆阳侯还能为我们着想。”
林玺探问道:“那父亲的意思是?”
林长松回答说道:“我们征求过微儿的意见,微儿愿意,那么接下来就看两个年轻人之间了,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林玺走后,林长松一人独自留在了房间里,他走到窗边,窗外的枝丫上的雪已经干净不见,隐约还看见了正欲生长的芽孢,让人不得不感叹春天即将来临。
他抬首望去,天空正蓝。
林微得知自己的兄长回来之后,便拉着林玺讲此行庆阳侯府的经历,但是林微关注的重点完全在于问自己的兄长陈元满近况如何了,而对于陈元满对婚事的态度并不怎么十分关心。、
她问道:“陈公子,不,庆阳侯看着可还好?”林玺回答道:“身体看着瘦弱了,没以前壮了,而且面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林微无不担忧地说道:“定是刚从天牢中出来,又遇见自己的亲人去世,悲痛难忍,唉!”她说完一阵叹气,心想这个时候自己要是能够陪伴在陈元满身边该有多好。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林玺当然知道此时林微在想什么,自己的妹妹和陈元满青梅竹马,自从陈元满出狱以来二人还没有见面过,自己妹妹此时的相思之情,想必只会多不会少。
自己宠溺着自己的这个妹妹并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林玺暗自下定决心,定要帮助自己妹妹抓住这个幸福。
他对林微说道:“微儿莫急,庆阳侯说过几日会到府中来。”
听到这个消息,林微眉头舒展开来,欣喜地问道:“那他可说到底几日来?”
林玺被这个问题问的有点不知所措,只好说道:“那肯定是这几日啊,你就不要着急了。”说完,林玺又想起陈元满的当时的犹豫,于是主动问自己的妹妹:“要是他不想娶你怎么办?”
林微看着自己的哥哥,坚定地回答说:“我相信元满哥哥作出的选择,如果他不想娶我,说明我们二人有缘无分,我定不会强求,但是我坚信我们两人是一定能够成婚的。”
林玺看见了自己妹妹心中的坚强,心里再一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帮着自己妹妹完成这场婚事。
林家和陈家之间的联络很快就传到了高显的耳中,高显觉得这是一个一石二鸟的机会,他想着既然林长松想把自己和陈家绑定在一起,那么到时候就一起收拾,上次林长松虎口救人,已经让高显记恨了,高显甚至私下里骂林长松是北贼。
他招来自己忠心的仆人问道:“胡奔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仆人回答说:“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主公一声令下了。”
高显说了一句“好。”然后又开始思考了起来,自己布局这么久,甚至不惜把整个志州搅得天翻地覆,就是要彻底击溃南土大族,现在有了胡家这个内应,到时候事情办得一定会很迅捷。
一切就等那个机会了。
高显所指的那个机会便是每年都会举办的士子议。
士子议是每年都会举办的天下士子之间的讨论会,这项活动历史已经有一百多年,本来无论是高门士子还是寒门士子,都会在这个舞台展现自己的学识和才能,但是随着高门大族的强势和他们掌握着上升的渠道和经典的解释权,士子议逐渐成为了他们之间争夺的舞台,而无数寒门士子只能依附于他们才能获得在士子议上发言的权利。
每次士子议都会选出南北各两位头部士子,哪个家族的人能够成为头部士子的头衔,其家族就会成为第一家族。在过去几十年,庆阳陈氏正是凭借着自己的权势和家主的才能一直在士子议中夺魁。
高显要做的就是彻底从士子议中彻底将陈氏打趴下。
但是现在离士子议还有数月,时间还久,高显自己明白还得好好准备一番,至于现在林家和陈家的事情,他决定暂时观察一番,他自信自己一定会把局势牢牢掌握住。
皇帝在目前看来依然是支持自己,自己也可以凭借这种支持做很多事情,只要皇帝对自己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一切就都没问题。
高显心里想道:“谁让皇帝也是北方人呢?”
说起大越的南北之争,从元平之耻前的学术和官场之争演变为现在的权力和土地之争,这是以前谁也没有想到的,但是这种情况却让很多家族从中取利,很多北方的家族凭借着自己的权力和带来的金钱迅速在南方站稳脚跟,随后开始了对南方本土家族的挤压,而有能力的南方家族纷纷开始反抗,两相较量之下,无论南方还是北方都诞生了大量的破产的小家族和自耕农,大量土地成为了庄田,少量成为了朝廷的官田。
无数人流离失所,无数人只得依附高门大族成为佃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