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牢出来后,林长松带着陈仲久手写得两封信便开始了自己的营救计划。他已经想好了自己需要寻找的目标,那就是陈仲久的二夫人,昭元郡主。
昭元郡主徐雅是齐王徐烨的长女,而齐王则是先帝的同母兄弟,也就是说昭元郡主是当今皇帝的堂姐,地位何其尊荣,她自幼便是生得模样好,不到二十岁的时候便是朱唇柳眉,面若白玉,楚楚动人,不知多少世家子弟趋之若鹜,为她相争,但是她却一眼相中了当时还是庆阳侯府世子的陈仲久。
陈仲久当时已和伊州柳氏之女柳晴有婚约,在庆阳陈家、伊州柳家和齐王府三方商谈之后便决定二人同嫁陈仲久。
宗室之女与其他人一同嫁给同一个人听起来不可推敲,但是在大越朝大族势力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的背景下倒也合情合理。
在庆阳侯府,所谓的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只是年龄之别,大夫人柳静和二夫人昭元郡主徐雅实际上是一样的地位的。
而陈仲久也正是借助了柳静背后的伊州柳家和昭元郡主身后的齐王府的能量将陈家的发展提上了一个台阶,顺势让陈家成为了南土第一大族。
三人的关系在过去的二十多年年也一直和和睦睦,从未出过吵闹,二位夫人之间也一直和和气气。
柳晴比昭元先生了三子,她怀孕、生产和坐月子期间,昭元尽心尽力服侍,昭元之后怀孕、生产和坐月子的时候柳晴也如出一辙的相待。
二人把对方当作姐妹,把对方的儿子当作自己的儿子。
正是这样的关系让昭元对这个家产生了很深的感情。在陈氏宗家的人都被逮捕之后,她拒绝了齐王府让她回王府居住的建议,自己和几个仆人留在了侯府,看着以前热闹的中庭变得如此冷清,心里满不是滋味。
几个月来,昭元一直在试图营救自己的家人,但是均一无所获,她以为自己的宗室身份会帮助到自己,但是皇帝的一句“郡马之事,按大越律令,郡主不得过问。”就把她打发回去了,让她落入了绝望的深渊。
从那之后,她便久居侯府,谁也不见,再也没有出门去。她每天看着家人以前坐过的席、睡过的床榻,练过的剑,轻轻用手一抚摸,擦去上面的灰尘,涌起了心中无限的回忆。
“夫人,门外有一人求见。”仆人来到昭元的房间汇报,昭元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人可报了姓名和来历。”仆人回答说:“他只说他是主公的朋友。”昭元此时心里疑惑了起来,“侯爷平日朋友也不少,但是事情出了之后,这些朋友就如同消失了一样,这位在门口的又是哪位朋友。”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她还是让仆人让那人进来了。
林长松进到庆阳侯府一看见昭元便单膝跪地行礼,“臣林长松见过郡主。”昭元一见是林长松心中便增了几分欣喜,连忙让他起来和自己到正堂去,并让仆人泡好了茶。
林长松的到来之所以让昭元增了几分欣喜,完全是因为她隐隐感觉到对方此行来的目的是和陈仲久有关了,所以刚等林长松端起茶碗,昭元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大人此次前来,是否和仲久有关。”
林长松微微一笑,放下茶碗对着昭元说道:“郡主果然聪明,我此次拜访郡主确实是为了此此事。”说完便从怀里掏出那封陈仲久写得信递给了昭元,昭元接过信看了起来。
信中写道:“昭元吾妻,见信如晤。时及寒冬,未见其尽,当暖身,务必保重,家中诸事托付于汝,但可遵林大人之谋。”短短数语,陈仲久便让昭元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昭元收起信便开门见山直接问林长松道:“仲久让我诸事可听大人之谋,不知大人有何谋。”
林长松也不打弯弯绕,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欲救少公子陈元满,郡主为少公子生母,又是郡主,此事估摸可行。”听到这里,昭元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她对林长松又说道:“我虽是郡主,我也找过皇帝,但是你看如果成功了,这里还会这么冷清吗?”她的双眼看了看四周。
“那是郡主想救的是全家人。”林长松说到,这话让昭元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林长松到底在想什么,救人难道不就是应该连全家都救吗?“大人,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见到昭元如此疑问,林长松便不再隐瞒,而是直接说道:“过去两个月来,我一直在想办法搭救将军一家,但是每一次尝试都毫无意外地失败了,于是我就在想失败的根源在哪?”
林长松话还没说完,昭元便插话进来,“大人失败的根源在哪?”
林长松顺势回答说:“郡主可知最近朝廷要与伯南议和之事?”昭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林长松继续说道:“那和谈的正副使高显和汪林正是处理将军案子的官员,所以我就在想,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他说完便看向了昭元。
昭元听完之后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说:“大人的意思莫不是说仲久和陈家是筹码,作为和谈的条件?”林长松点了点头然后接过话继续说道:“我现在急需搞清楚的是筹码到底是将军还是整个陈氏宗家。”
昭元很聪明,一听就明白了林长松说的话的含义,“大人的意思是,如果筹码不是整个陈氏宗家,那么事情就一定会有转机吗?”林长松听完便点了点头,然后昭元又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只救满儿,不救其他人呢?”
“我当时也想过这件事,但是后来我发现不可行。”林长松叹了口气说到。
“为何?”昭元急迫地追问到。
“虽然不知皇帝到底想法是什么,但是根据我几日前在中书左丞府拜访的时候,我家仆人和中书左丞府的仆人拜访的时候得知,中书左丞高显近日去了一趟庆阳。”
昭元听完,若有所思了起来,“这高显派人去庆阳干什么?他的庄田和佃户都在江对岸的志州,”然后昭元细问林长松:“去的是庆阳哪里?”
林长松回答说:“去的是庆阳乌里。”
昭元瞬间明白了,因为乌里这个地名,如果要论及庆、伊、志三州中那里的土地最肥沃的话,一般知道情况的人都会告诉说是乌里。乌里处于下白江和木江之间,长期受两江之水滋养,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是谁都垂涎的土地。
但是这块乌里陈氏已经掌控了七十多年,高显的人明显是意在于此,想着法要把乌里给抢过来。于是林长松问昭元道:“郡主可知这里面含义。”
昭元点了点头,说道:“高显想要乌里,但是那块地属于陈家,所以高显需要陈氏宗家灭族。”说罢,她轻蔑地笑了一下,“这就迫不及待了吗?
“所以我以此才在想,可能要陈氏宗家灭族的人更有可能是中书左丞而非皇帝。”
“那既然如此,别说援救我全家了,就算是只援救满儿只怕也是困难重重。”中书左丞高显的权势和手段昭元还是知道的。这十年来,正是在高显的谋划和操作下,北方来的大族才一步一步压制住了南方本地大族,全面掌控了朝廷。
一想到这,昭元又失望起来。
这时林长松又说道:“皇帝将此案全权交给中书左丞高显和侍中汪林,二人素来恃宠而骄,满朝文武即使有同情将军者也因惧怕二人的权势而不敢进言,我估计二人早已经定下了瓜分陈氏宗家资产之谋。”
“照大人所说,这事更无实行之可能了。”招远叹息到。“而且皇帝也许也在想如果陈氏灭族,那么此事就可高枕无忧,彻底了净。”
“事实却是如此,所以我们只能赌一把,而且赌的这一把只能是少公子陈元满”林长松看着昭元,眼中充满着坚定。
“为何?难道仅仅因为他的母亲是我吗?”昭元疑惑地看着林长松,心中有太多需要答案的问题了。
林长松立即回答道:“如果皇帝的真实想法仅仅是用将军之死换得大越和伯南之间的和约,那么只要我们让皇帝相信,少公子会继续忠心于朝廷,那么此事就一定可以。”
“那我们应该还需要付出些什么代价吧?”昭元一针见血地指出。
林长松点了点头,“郡主说的没错,如果我们可以再付出些什么代价,事情可能就会成功,这就是我今日来找郡主的最主要的原因。”
“仲久让我听你的,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昭元说到。
“我们必须让皇帝在这起案子中也得到些利益。”林长松说到。
“高显和汪林就不知道给皇帝好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所做的的完全没有意义。”昭元说到。
林长松回答说:“所以我们给出的东西必须比高汪二人更加厚重。”
昭元听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仲久相信大人,我也相信大人。”听完这话,林长松在自己的坐席上对着昭元又是一番行礼,并说道:“多谢将军和郡主信任。皇帝那边,我希望郡主能亲自前去。”
“这是自然,只是我不知该带些什么前去?”昭元陷入了沉思,她开始一言不发,眼睛开始不断地朝四周看,心里想,“这里还有什么事皇帝想要的呢?”
“林大人,你知道吗?我虽然是皇帝的堂姐,但是我也实在想不出他能够想要什么。”
林长松缓缓地说道:“帝王之要求,无他,无非是臣子的绝对忠心和自己能够在朝廷能更好地压制臣子罢了。”
昭元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脸上多了一丝自信,但是也增加了几分愧疚,因为一想到现在唯一可能可以救的只是自己的儿子而非全家人,实在是心里过不去。
“仲久、大姐、元青、元天还有元合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昭元看着林长松,希望能得到一个宽慰的答案。林长松半天不语,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是一个令人绝望和残忍的答案。
“至少我们能为陈氏宗家留下一个希望不是吗?”说罢,林长松便准备告退,告退的时候他向昭元说道:“此事紧急,我这边也会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促成此事。”
林长松走后,昭元一人独坐,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滋味,但是翻涌的情绪却让她开始难受了起来,好像洪水马上就要冲破了堤坝一般,眼眶中泛满了泪光,但是泪水最终还是没有流出来。她招来仆人,对其说道:“让采青准备皇贵太妃喜欢吃的义高轩的糕点,我要进宫和她老人家聊聊家常。”
仆人“喏”了一声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