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鲁阿兰这个姓氏，顾夜心先时隐隐约约的听过。
位于贝鲁斯劫走她们的林西城南面的整个贵霜高原，被东胡和阿勒疆一分为二。
其中东胡为盛，占据了贵霜高原最好的草场和林地；
阿勒疆次之，在和东胡几次摩擦之后，被完全赶到了高原的东边，领地大大缩水。
而贺鲁阿兰，正是阿勒疆的王族姓氏。
“你说你叫贺鲁阿兰.贝鲁斯，那么，你是阿勒疆的王族吗？”
如果是王族，又为什么会干出抢夺和亲公主的勾当。
贝鲁斯有些意外。
贵霜高原远离中原大陆，顾夜心居然知道他们王族的姓氏。
但意外归意外，贝鲁斯沉默好半天后，道，“我是老昆莫的幼子，我的兄长发动政变，成为新的昆莫，我因此被迫流亡离开了阿勒疆。”
昆莫，应当就是他们的王的称号吧。
顾夜心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要抢夺和亲公主？你可知道这会引发战争？”
贝鲁斯脸上闪过一抹阴郁，也不避讳，直接道，“因为我需要钱招兵买马，我要报仇，为我死去的父汗和母亲。”
顿了顿，贝鲁斯看向顾夜心，“你们中原有人找到了我，给了我十分丰厚的报酬，买你的项上人头。”
顾夜心心里猛地一跳，问道，“是谁？”
贝鲁斯不说话。
顾夜心看着贝鲁斯的眼睛道，“他们给了你很多钱吗？”
贝鲁斯点头，“是的，足够我买很多马匹和弓箭。”
顾夜心沉默了下来。
她垂了眼眸不说话，可是心里，却在剧烈的交锋。
她救过贝鲁斯的命，这是天时；
贝鲁斯被王族驱赶流亡在此，这是地利；
最后，她如果可以帮助贝鲁斯报仇雪恨，那么便是人和。
贝鲁斯肯对她说实话，局面就还在她顾夜心手里。
至少一时半会，她能保住自己和如月的命。
顾夜心一直攥着的手，缓缓松开了。
她抬起头，平静的看贝鲁斯。
“贝鲁斯，我不想死，别人可以跟你做交易，我也可以。如果我给你的报酬，比别人丰厚，我是否可以买下我的命来？”
贝鲁斯湛蓝的眼睛一直看着顾夜心。
“你有什么可以给我？”
顾夜心道，“我可以帮助你驱赶你兄长收复王位，我可以让你成为新的阿勒疆昆莫。”
贝鲁斯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想起在中原的日子。
他被兄长的人追杀，是她救了他的命。
如果不是她，他早就身首异处了。
回到阿勒疆，他有几次无缘无故的想起她。
中原女人的相貌对于他来说，有些难以理解。
即便是那些被誉为倾国倾城的美人，在他看来都不过是平凡的相貌。
顾夜心的脸，自然不能例外。
可是，他却偷拿了她的手串，无缘无故记住了她的脸。
贝鲁斯眼眸微转，看向顾夜心。
如果是别人，大概以为这个女人是疯子。
那他就来听听，这个女人到底有多疯。
“说下去。”
贝鲁斯肯松口，顾夜心眼眸里极快的闪过一道光线，道，“即便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毕竟这天下一心想要我的命的人，就那几个。对方能雇你杀我，那就代表对方知道你的境遇，知道阿勒疆正在发生的事情，知道你有这个实力，也知道为了钱，你一定会做。能清楚知道这些东西，并且策划出来的，必定是中原的皇族，我说的可对？”
贝鲁斯没说话，不过顾夜心也不打算让他回答。
“对方一心要我死，因为只有和亲公主消失了，中原才会和南汉开战，我弟弟这个皇帝，才会被他们顺利拉下马来。因此，我的命对于他们来说，至关重要。那么首先，你便可以坐地起价。”
“坐地起价？”
贝鲁斯有些不解，顾夜心解释道，“我现在在你手里，是杀了我，满足对方的愿望；还是好好把我送到广州去和亲，都在于你的一念之间。所以说现在你可以反客为主，跟对方提要求。要求就是要对方帮助你重回阿勒疆，做阿勒疆的昆莫。”
贝鲁斯有些不信，“他们能做到？”
“他们当然不能！”
顾夜心脸上闪过一抹鄙夷，道，“正因为他们做不到，所以才会有交换条件。对方一定会开出比现在更优厚的条件，也或许是更多的金银财宝。”
顿了顿，顾夜心道，“我先问问你，如果你有了这笔钱，你打算做什么？”
贝鲁斯毫不犹豫道，“我会买很多的战马和兵器，扩充我的人马。”
“错！”
顾夜心摇摇头，道，“马匹和兵器都是消耗品，说不定一仗打完就能灰飞烟灭。你应当拿出这些钱来，去贿赂东胡的高官，由他们做说客，找寻机会进攻阿勒疆。而你，一定要在这个当口顺势攻进王庭，杀了你兄长，夺回属于你的王位。”
贝鲁斯一脸的震惊。
这女人的确是有些疯。
明明是刀头舔血的事情，为什么她口气平常的像是上街买菜？？
顾夜心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甚至半分犹豫都没有，倒是像极了他们草原上的女人。
“你说的简单，对方真的能给我更多的金银珠宝？而东胡又真的会如我愿，进攻阿勒疆？”
顾夜心道，“别的不敢保证，如果叫你杀我的，真的是王太后，那么他们一定会给你更多的钱的。至于你们阿勒疆以及东胡之间的关系，我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程度，所以不能再说的更详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在我们中原皇朝宫廷里经历了两个皇帝，我一定可以帮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如果我食言，我的命你尽管拿去，我顾夜心不会有半个不字。”
贝鲁斯带着满心的疑问走了。
如月进来陪顾夜心。
帐篷外头，已经是满天星斗。
如果是在中原的任何一个夜晚，遇上这样美的星空，顾夜心一定会出去美美的看个够。
可是现在，她只想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闭上眼睛睡个好觉，暂时忘却这里的所有。
如月坐在一边看顾夜心，眼神里有担忧。
顾夜心摸了摸如月的头发，“你现在还坚持你当初一定要跟我来的想法吗？”
如月摇摇头笑，“我从不后悔。”
顾夜心也笑，她在身后枕头上靠了，抬起头看着帐顶。
“如月，我们要继续斗下去。”
“有人不想让我活，可我偏不随她的愿。”
“我得活的好好的，有朝一日，我还要回到咸安去，我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我要她们后悔今日作出的决定。”
顾夜心看够了，坐起身来看向如月。
“如月，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你的心意，我记下了。有朝一日，我要亲自把你送回咸安去，交还到你爹娘手里。我得对他们说声对不起，是我不好，拐跑了他们的女儿。你尽管放心，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会保你毫发无伤。”
如月看了顾夜心半天，低下头去，将脸埋藏在顾夜心的手心里，无声的流泪。
“好。”
她一直都相信的。
顾夜心就像一束光，吸引着她靠近，追随，让她原本枯燥平淡的生活也亮了起来。
为了这光线，她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