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行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浑身酸痛,眼皮更是千斤重,更惨的是被咬伤的臂膀时不时传来一阵钝痛。
朦朦胧胧地,耳边似有人在窃窃私语,但是在注意到床上的人似有清醒的迹象后,竟顷刻间闭住了嘴,然后就听木门开关,房间再次陷入了沉寂。
床上的人动了动眼珠,又动了动手指,日光就在眼睑抬起的那一刻泄入了墨色眼眸。
这是……活了下来吗?
他艰难的撑起身体,惊讶的发现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是司肖然吗?思绪被拉扯,他竟然死活想不起来那天司肖然还说过什么,再次回忆起竟头痛欲裂。
“记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竟是有人一直在房间内。
不过,宋景行一脸的警惕在看见司湳托着药瓶走进里间时,便立刻烟消云散了。今天的她格外惹眼,一身烈红,及至膝盖的青丝用木簪高高挽起,并用红色绸带紧紧系住。
她今天居然上妆了,眼尾用红色点缀,衬得整个人妖媚味十足。
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
“完了!要错过了!”
他一边呲牙咧嘴的穿鞋,一边咒骂自己糊涂,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当他扶着胳膊起身时,却被一只素手轻轻一点,一下子又跌回被褥间,宋景行不明所以然的看着眼前人。
司湳撇开裙摆,神态自若的坐在床沿,递过来一瓶药粉。
“其实我好的差不多了,姐姐还是先放我去参加比试吧。”
拿着药粉的手巍然不动……
“真的,我……”可以。后面俩字在宋景行对上司湳的目光后又生生咽了回去,在她的这样的眼神攻势下他哪儿还有胆子说不。就连司肖然这个变态见了都唯唯诺诺的人,他宋景行怎么敢惹。
他一把将药夺过,低眉顺眼,像是刻意说给司湳说:“我觉得我还是没好全,多谢仙女姐姐了。”
说完仰起脸,展露出一个自认为灿烂无比的微笑,心里暗自唾弃自己没骨气狗腿子。
司湳不喜多言,见他乖乖上好药就准备离开,只不过临走前扔下了一句话。
“比试因故延迟了,你且好好休养。”
楠木门开门关,徒留还没回神的宋景行。
玉迦山议事堂
此刻议事堂内的氛围非常凝重,原是掌门被猛虎所伤,门派比试延迟。究其原因竟是弟子忘关了牢门,给了那畜生伤人的机会。
不过司业成既然能回到众人面前便说明不是什么致命伤,就是人看上去很虚弱,说话也断断续续,喘息不停。
终于在他咳嗽了无数次后,司如钰看不下去了,朗声开口建议说:“掌门仅需注意身体,其余的交给弟子和师妹就好。”
司业成表示很满意大弟子的表现,简单说了几句就被搀扶着回了房间修养。
众人散去,司如钰和司湳二人才并肩走出厅堂,一路上默默无言,行至假山流水处,司如钰最先憋不住开了口。
“此次掌门受伤,师妹怎么看?”
司湳这才分给司如钰一个眼神,淡淡的说:“我以为,师兄看的很清楚了。”
司如钰脸色微变,心想她是意有所指,不过依旧一副和蔼师兄的做派。
“既然此次意外已经查出了真凶,便依照条例处置,师妹意下如何?”
司湳听了这话,还是先前与世无争的表情,像是真的要把此事甩给司如钰一人处理,自己只想落个清闲。
“如此便是最好,司湳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司湳嘴上说着恭敬话,身体的动作却快得很,倩影轻动,几步就没了人影。就剩司如钰阴沉着脸矗立在原地,这丫头比起司肖然的嚣张跋扈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有一弟子不合时宜的凑了上来。
“大师兄又被她呛了?”
这人平时就喜欢围转着司如钰拍马屁,今天看见他在司湳那儿碰了一脸灰,便想着趁此机会好好刷刷存在感,顺便在口头上泄泄从司湳那儿受得气。
“要我说就她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您怕她个什么劲,一个不知道靠什么上位的女人最后还不是得匍匐在师兄您的脚下,您说是不是啊。”
这话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不就是说司湳一个外姓女子借着和掌门人的不正当关系才有了今天。
司如钰此刻心烦意乱,被这人一搅和,更加烦躁。扶额怒目而视,极度不耐烦的问:“你有事儿吗?”
谁知此人厚着脸皮一笑,还真有事。
“朝廷来人了,带着圣旨来的。”
“净说废话耽误事!”
朝廷来人可不是小事,司如钰生怕怠慢了他们,给了此人一记眼刀就匆忙奔赴山门。
玉迦司氏和朝廷关系匪浅,当今皇后就是玉迦山掌门人亲姐,而且玉迦山势力遍及全国,基本承包了东庆一半的税赋,可以说把朝廷的命根子拿捏得死死的。
就因为每年朝廷都要仰仗玉迦山来养护军队,所以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玉迦山出钱,朝廷则给予它充分的自由。
简言之,司与王,共天下。
依靠司家地主起家的东庆皇室就是这么窝囊。
司如钰一看见拿着圣旨的公公眉眼立刻舒展开来,瞬间用影帝级别的演技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然而当听了圣旨内容后,他的笑容逐渐略显僵硬。
朝廷这边决定任命司如钰为八府巡抚,检察官吏政绩,家事安排妥当就即刻走马上任。
公公将圣旨交给他,并且鼓励道:“司公子好好干,前途不可限量。”
司如钰生硬的笑笑,他在硬撑,手背突突的青筋却泄漏了他的心思。
谁都知道知道这种虚职基本上是断了他的前途,至于是谁安排的,一目了然。
东庆皇后当真是好手段,不仅治理得后宫人人自危,连前朝也不放过。
入夜,司如钰越看圣旨越气,索性将它撇到角落不去管顾。
玉迦山牢房
守夜的弟子走过,停留在一间牢房前,打开牢门,从食盒中端出几碟小菜放在桌上,不着痕迹的瞟了眼龟缩在草垛上的犯人便着急退出。
犯人的手被镣铐铐住,移动的略显吃力,他抓起馒头就要往嘴里塞,瞅见诱人的菜品,没忍住还是夹了一口送到嘴里。
几口下去之后异状突发,他居然扼住自己的脖颈,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像是要把什么吐出来一样,十几秒过后便口吐鲜血抽搐着,瞬间一动不动。
司如钰很快接到了消息,犯人死了!
这是今天接到的第二个坏消息,他神色阴郁的挥退弟子,后退两步瘫坐在座椅上。
有人比他先一步下手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垂头思索了半晌,心中猛地一惊。
“真是小看你们了,我说宫里来人的时间怎么这么刚刚好!”
司如钰想到自己被皇后暗算,顿时咬牙切齿,抓起一旁的外套就冲了出去。
守夜的弟子看见司如钰来一个个如临大敌,毕恭毕敬的行礼。心想今天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的都往大牢里跑。
“尸体呢?”
司如钰大声质问。
果然如他所料,尸体被处理了。
弟子颤颤巍巍的回答:“被司湳师姐带走了。”
“司湳!又是司湳!”
司湳二字对司如钰而言仿若魔咒,她这么堂而皇之的将人带走,是摆了明的跟他对上了。之前的种种不在意就是演给司如钰看的,什么有要事在身,全都是麻痹他的。
司如钰放出的低气压令周围人胆寒,一个两个的缩着脑袋不敢做声,生怕惹了这个大师兄。
三天后,比试如期举行,司业成也恢复了不少,勉强能坐住一天的时间。
宋景行站在人群中,目光快速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直到看见那抹红色才停了下来,她果然是出席重大场合才会收拾自己的形象。
玉迦山的比试五年一次,也只有这天各大长老才会齐聚一堂,平日里他们都呆在各自的属地潜心修行,然而近几十年边疆战事吃紧,他们基本被委任到前线杀敌。
司业成大伤未愈,主持任务便落在了司如钰的身上,他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便开口说:“诸位肃静,此乃我玉迦山五年一次招生盛事,感谢各位的踊跃参与,现在我宣布比试开始。”
比试是按照抽签的方式进行,与被抽中者比试,赢者便可进入下一轮继续抽签,直到选出十人,而这十人则选择不同的长老进行比试,每个长老对应的等级亦不同。
宋景行抽完签就呆在一旁等待,在此期间他一直盯着台上的状况,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功法突飞猛进,虽然不是很拔尖,但是也能拎出来切磋一二。
本来在比试前他还是有点不安,但是在看了几轮过后,心里基本有了数。司家人虽多,但精英就那些,大多是酒囊饭袋,仗着门阀出身好不思进取,在这些人的身上,他仿佛又看见了曾经鬼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