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曦回到茗水湾，不见厉霆宵的踪影，打电话问才知道老爷子出了事，他人还在医院，她便也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到的时候，厉老爷子刚从抢救室里被推出来，顾锦曦也一并听了他的病情。
总体来说，都是年轻时候过于劳累留下的毛病，还有些老人常见的高血压。
这次晕倒是因为受刺激，人已经醒来，无性命之忧，转到普通病房观察一周，若无其他症状便可出院，回家静养就行。
厉霆宵早就安排好了单人病房，护士推着厉正择进去，安顿好了才离开。
平时看着方若云和他像是陌生人一般，到了这种时刻，她却比谁都着急，护士走后就一直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厉正择的声音很小：“没事。”
说着动了动眼珠子，视线越过她看向厉霆宵，后者抬脚走上前去，垂眸看着他，眼底有不明显的歉意。
厉正择动了动嘴唇：“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单独和霆宵说。”
方若云和顾锦曦依言退出病房，两人站在过道里，气氛莫名。
好一会儿，顾锦曦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妈，发生什么事了？爸他怎么会突然晕倒？”
方若云摇头：“不知道，他和霆宵在书房谈事情，我也没听到什么争吵声，上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顾锦曦微微皱眉。
在纽约那会儿，时景和厉霆宵说了一些当年的事，老爷子受刺激晕倒，难道是他把真相告诉老爷子了？
毕竟厉老爷子一直阻止厉霆宵追查那些事，乍然得知他已全部知晓，情绪激动实属正常，可也不至于此吧？
顾锦曦抿抿唇，暂停思考这个问题，倒是很想知道他们此刻在屋里说什么。
然而，厉正择的声音小，厉霆宵也不是大嗓门的人，他们在外面什么也听不着。
厉正择并无大事，只是确认厉霆卓那事是真是假，厉霆宵怕再次刺激到他，犹豫着不想跟他细说。
但厉正择鬼门关走一遭回来，还惦记着这个问题，说明是非知道不可。
厉霆宵琢磨着用词，简单跟他说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早在大火事件后，海克斯家族便派了人接触厉霆卓，当时的他严词拒绝，却并未告诉厉正择他们找过他。
后来，厉霆宵在国外表现优异，厉正择透露出要设立两个总裁的想法，厉霆卓心有不甘，但那是他父亲的决定，且事情还未定下来，他也无计可施。
他想着，以他在集团的势力，即便厉霆宵真进入，他也有办法让他待不下去。
没成想，厉正择雷厉风行，厉霆宵一回国，他就力排众议，让其出任总裁，和他相互制衡。
更想不到的是，厉霆宵才能出众，手腕铁血，化解了他的次次刁难不说，还清理了集团里不少尸位素餐的家伙，一步步坐稳了那个位置。
又过不久，厉正择身体不舒服，有了立遗嘱的意思，厉霆卓旁敲侧击，得知他竟然想把继承权交给厉霆宵。
他为集团呕心沥血，兢兢业业打拼多年，到最后居然抵不过厉正择对厉霆宵的偏爱？
厉霆卓心中不忿，想方设法地要弄死厉霆宵，然而屡战屡败，让他怒不可遏。
恰在此时，海克斯家族再次来人，朝他抛出橄榄枝，并表示会帮他解决心头大患。
巨额利益加上厉霆宵的命，厉霆卓难以克制地心动，没多久就和海克斯家族达成合作，自此走上不归路。
协议生效后，海克斯家族的确追杀过厉霆宵几次，但他福大命大，都没死。
不仅如此，海先生还很欣赏他，单方面毁约，让海克斯亲自出马，阴谋阳谋层出不穷，愣是把厉霆宵拉到了他们的阵营。
厉正择听完，脸色出奇地平静：“海克斯家族毁约后，他还继续在做吗？”
一本万利的东西，怎么会不做呢？
海克斯拉拢厉霆宵后，厉霆卓和他们之间空白了一段时间，但有些东西毕竟还需要海克斯家族的渠道支持，所以这一次，是厉霆卓主动找了他们。
——就在厉霆宵为瑞恩筹办生日宴的那天晚上。
货船炸毁，厉霆宵被迫去处理，海克斯和厉霆卓重新见面，商定细节。
厉正择咳了几声，幽幽地道：“也就是说，他现在还在卖这种伤天害理的东西？”
“眼下风平浪静，我猜他暂时没有断了这条财路的意思。”厉霆宵神色浅淡地道。
“那你呢？”厉正择问他。
厉霆宵抬眸对上他苍老的双眼，思虑良久才郑重地道：“爸，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妨给你透个底。”
于是，他说了和苏子遇结盟的事。
厉正择微微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你和苏家人结盟？”
不怪他惊讶，在他心里，苏家就是贪心不足的洪水猛兽，和他们共商大事等于与虎谋皮。
厉霆宵道：“苏子遇和他爷爷不一样。”
“你这么相信他？”厉正择有些激动。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苏家的人，若将来出了事，他定是向着自己家，你和他筹谋这等大事，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把你卖给海克斯家族了？”
厉霆宵深怕他说着说着再晕过去，急忙安抚他：“爸，你别着急，冷静一点，听我说。”
说着帮他顺了顺气，厉正择面色十分不好看，皱眉看着他。
厉霆宵道：“和苏子遇合作之前，我多方面地了解过他，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爸，你大可不必担心我。”
他看人的眼光从未出过错，和苏子遇相处也不是一两天了，他相信不会有问题。
厉正择坐起来一点：“事到如今，担不担心有什么用？反正你不会停手。”
这一点，厉霆宵没反驳。
厉正择沉默片刻，忽而道：“霆宵，我老了，很多时候力不从心，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厉霆宵大概猜到他会说什么了，但还是问了一句：“什么事？”
厉正择满脸诚恳：“你大哥鬼迷心窍，犯下这种错误，将来有个好歹，我希望你能保住他。”
他说的是希望，并非命令。
厉霆宵不知事情最后会变成什么样，但厉霆卓的所作所为，以厉家的权势，必是保不下来的。
他抿抿唇，没立刻答应。
厉正择有些失望，却没责怪他的意思：“算了，我知道这确实太难为你了。”
厉霆宵吃软不吃硬，见他满身落寞，终是不忍心，道了句：“我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