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以和为贵吗?”珍熙小心翼翼地问。
霍衍光抬眸看她,面上无情,“不能。”
他是打定主意的,珍熙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而且他方才还杀过人呢。珍熙不敢耽搁,找到玉玺盖上印交给他。霍衍光倒也没再说什么,拿着圣旨大摇大摆地离开。晚上珍熙没能安心睡下,一闭眼就想起白日里的情形,那宫女都没意识到什么,起码的挣扎都没有就被遏断骨头。越想越怕,联想到自己也不过是霍衍光掌心里的一只蚂蚁,稍不乐意就会被捏死。
“锦瑟。”珍熙坐起来,撩开床帐。
锦瑟自外屋走进来,奇怪道:“怎么了?”
从前她害怕母亲就会抱着她睡,母亲走后哥哥就会挨着床沿边握着她的手讲故事于她听。她现下是男子的身份又是帝王,自然不能让锦瑟上龙床来,只能告诉她,“我有点害怕睡不好,你留在这里好不好?”
“好,我守在这儿,陛下安心睡吧。”锦瑟含笑点头,搀她睡下,掖上被子不忘拍了拍压紧肩头。有她在,珍熙闭上眼迫使脑子里空白渐渐沉入梦乡。霍衍光的那道旨意下达不久,就令原本在外欲要归降的将领纷纷退缩。尤其是临边百里峡的沈良,深知归降不得为保全性命预拼死一战。早朝上,珍熙顶着帝冠听着大臣的请奏,把目光投向一侧神色冷峻的霍衍光。
珍熙清楚,这一战他必然要打的。
“陛下万万不可,那沈良乃是猛将。既有归降之心北燕就该给予一次机会,必彰显陛下龙威、北燕泱泱大度之气魄!”李大人率先反对讨伐沈良一事。霍衍光这会儿终于开口,笑着步下台阶目光如炬死死瞪他,“一群乱臣贼子,侍奉奸逆造反在前,杀信帝在后不忠不孝,此等毒疮废物怎可纳入北燕。”
“陛下已不是三岁孩童,理应亲政。丞相司职过宽干涉君王言谈,与那群跋扈霸朝的奸臣贼子有何区别?那沈良虽曾效劳殷帝,但身功百战必能为北燕所用,丞相几次三番想要赶尽杀绝,到底是为陛下排忧解难还是为自己排除威胁!”李大人言语激动,吹胡子瞪眼整个脸都憋得通红。朝堂上顿时传来倒吸声,各个低头不敢抬起唯恐触犯到丞相。
李大人是前朝信帝旧臣,三公之列,告老还乡不久得知殷帝谋朝篡位,甚为气愤。等珍熙上位,苏贺月亲请才毅然回朝。比之李大人的激言厉词,苏贺月却只是微笑站着永远温吞如水,仿若涉身在位。
“陛下圣意已决,本官只是知会诸位。”霍衍光掏出圣旨,唇角勾起笑意颇为挑衅得望着李大人。李大人这下果真跳脚,直接冲上前大吼:“霍衍光!你的所作所为与之从前的殷帝在朝威胁信帝时有何两样!枉你是霍氏将门之后,简直辱没门楣!”
霍衍光冷眼看他,鼻尖逸出冷哼,“拖下去!”
“可怜我大燕难逃奸逆之手!”李大人被拖出去时还在呜呼哀哉,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一声接着一声地哀嚎悲鸣。珍熙拢袖端坐始终不发一语,垂眸望着殿下整齐如一站着的大臣,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李大人的话,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是没人敢明说出来吧。
这件事最后如此,霍衍光预备亲征。珍熙不懂这些朝政和打仗的事,但想起霍衍光会有些时日不在商阳,心里就格外得轻松。晚间珍熙去找锦瑟时,她正在忙活一见她来赶紧将手里的东西藏匿好。珍熙好奇凑上去瞧,发现是个香包绣着平安两次。
“你……锦瑟,你喜欢丞相吗?”珍熙诧异之极,活像吞了只苍蝇在肚里。
锦瑟一脸莫名,尔后又想起什么,立时脸颊飞红,“不是给霍爷的,奴婢哪配呢。这是给……”
“哦!段敏段将军,是不是?”没等她说完,珍熙就发现香包小角落下的段字。锦瑟脸更红了,这可一点不想平素里沉稳内敛的性子,将香包直往袖子里塞。
珍熙没再逗她,免得那张脸会红到滴血。她觉得段敏挺好,起码不会向霍衍光这么阴厉。次日霍军行军整装待发,珍熙作为帝王相送,遥遥望去中央大场上满满人群兵卒铠甲。满朝文武列阵在旁,官袍红缨形容严谨。郭公公命人奉上酒盏,酒入钝碗,蜜色光泽。今日的霍衍光一身墨黑甲胄,身姿愈发挺拔伟岸,生将他平素妖异的面容衬出份英武。
如若抛开阴郁狡诈的性子,真是个难得美男子。
珍熙将酒碗递给他,“预祝将军一路顺利,凯旋商阳!”
“我不在你是不是很高兴?”霍衍光没去接,只是凝眸细细扫过她脸上每一寸,捕捉到那双鹿眼里别样的神彩,他从未见过的。珍熙呵笑讨乖,将酒碗往前递了递,“怎么会?你不在朕会担心睡不好,朕盼着你回来,安然无恙的回来。”
他冷笑一声接过酒碗仰头一饮而尽,酒碗掷地传来破碎声,夹杂他得高喝,“谢陛下赐酒!”
敬酒后,珍熙才松口气整个肩膀往下垮,还没缓过劲霍衍光又靠近三步,倾身而下鼻息喷拂在她耳侧,“别太逍遥。”
“嗯,什么时候回来?”见他语气还算柔和,珍熙也软下嗓子装乖。他垂眸看了看她,好看的唇角微微扬起,语气却冰冷冰冷的,“陛下宽心,我不会死。”
说完直起身子拂袍跃马,马头上的红铃在微风里飒飒作响。全军在他号令之下,启程往商阳城外方向走。珍熙装装样子做依依不舍状目送,等为首的人身影模糊快要变成小黑点才整身轻松,嘴角笑得快要咧到耳根子边。正要折返回殿,就在送行的人群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当即顾不得郭公公的呼唤,直接往前跑。
“云姑娘!”
云妙芝闻声顿步,扭头不禁错愕,慌忙施礼,“民女云妙芝拜见陛下,陛下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