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媛越发无法无天,诸事不做且不说,已然将自己当成半个主子架势,宫女太监伺候的不舒坦动辄打骂。乾承宫旁院专给她用来养雀鸟,每日晨起宫女负责喂食开笼子,正午打扫晚间收笼,一点不好出差池。
旁人免不了在锦瑟跟前多嚼舌根,今次锦瑟方进殿,瞧见她慵懒躺在御座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拎着水果放嘴里,宫女替她捶肩捏腿的好不惬意。锦瑟在乾承宫地位不轻,又是紧跟着珍熙身边近身伺候的,阿媛虽然得宠却还是婢子身份,而乾承宫的婢子都是锦瑟管辖。
结果便是,珍熙下朝回乾承宫就望见阿媛跪在殿前。
她倒也会看时机,余光里瞟见珍熙的身影就摇摇晃晃昏厥在地,吓得元珍熙慌忙要去传太医。
珍熙装样子责备锦瑟,领了一顿罚,至此大家便再没背后多嘴过。阿媛便有恃无恐,嚣张的近乎犯上,偶尔竟会披着王袍在殿内四处游走,性子记仇几次挑衅锦瑟颇有点争锋相对的意味。
寒奴库里那些从前欺辱她的,多半都吃了不少苦。
入夜,珍熙坐在书案前批奏折,听到阿媛抱怨道:“这个月的蜜涎香怎地这样少?我最喜欢这个香了。”
“哦,妙芝最近身子不好,丞相就拿走了。”珍熙抬头回了一句,惹得她不悦得低咒一声,眼珠转悠圈突然想到什么走到桌边假意研墨,故意道:“陛下,阿媛想说一句又怕会惹您不悦。”
“你说。”
她放下手里墨台凑过去,“北燕的帝王是您,丞相是臣。君臣之别在于高低,但丞相有些事上做法蛮横犯上,全然不顾陛下的存在实在令奴才瞧不下去。”
话虽如此,但珍熙可不敢去惹那尊佛。她没法回答阿媛的想法,只傻笑一声继续埋头批折子。阿媛咬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低头瞟了眼奏折唇角勾起抹笑,眼见珍熙要写上准奏两字连忙制止。
珍熙疑惑,但见她拿走那份折子仔细看了番,笑了笑眸底呈现狡诈,“陛下可愿往后不受人胁迫,亲政?”
“……呃。”不受霍衍光的胁迫吗?
阿媛笑着将折子端放回案,替她出谋划策,“陛下不敢动弹是因被霍衍光时刻压着,朝中又无可以依靠的势力。既然如此那么就要培养一批属于自己的势力方能对抗,首先就从微末小官上着手,令自己的势力暗地里滋养壮大。”说完指了指折子,继续道:“这庆淮令虽是支末小官,却在庆淮码头等地都能差遣。奴才若没记错这庆淮码头乃是牵涉半条经济要脉的地方,不容小觑。他人举荐的赵津龄看似无关痛痒,确是霍衍光手下门徒之客。”
珍熙听得一愣愣的,瞧她说的一套套,不禁疑惑,“阿媛,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奴才,都是听宫里那些嘴碎的下人说的,你知道闲来没事做奴婢的最喜欢嚼主子的是非。”阿媛神色微滞,须臾又笑着解释打消她的疑虑,见珍熙点头才暗自松口气,继续挑拨,“奴才斗胆,觉得该委任其他人坐这庆淮令位置,比如……司徒大人门客。”
苏贺月的门客?
“丞相如今羽翼渐丰,唯有培养其他可观势力震压,奴才所闻司徒大人忠廉不阿,其父又是信帝当年谋臣,世代忠良,比起旁人还是他更为妥当。”阿媛说的头头是道,也的确很有道理却令珍熙有点不舒坦,心里直觉狐疑,半晌才问出口,“阿媛,你是不是和苏贺月认识?或者拿了谁的好处给他谋取官职?”
阿媛顿时满脸不悦,将折子往桌上一扔,气鼓鼓得板眼,“奴才在替陛下排忧解难,陛下反倒冤枉奴才,这可好里外不是人了。”
其实,珍熙懂得什么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实践起来往往没想象中这样简单。珍熙不太同意这个做法,但阿媛生的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硬能将死说成活的,最后她终于有点动摇,心想这么多折子里稍微出点纰漏应该没关系的。
奏折最后将赵津龄庆淮令的位置,给一个叫萧顺的人做了,据说是苏贺月的门生。
这事起初还让珍熙胆战心惊就怕被发现什么端倪,好在庆淮距离商阳有些路程,这么过去数十天,依旧没什么动静,珍熙松口气拍了拍胸脯整个人轻快起来。
“陛下有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鬼魅的声音也不过如此,珍熙赫然回头,霍衍光立在殿外身后跟着几个太监。
“爱卿怎么来了?”珍熙讪笑着走上前,手要去拉他,指尖方触及他的衣袖就被猛地抽离,她心里一凛抬头对上那双漆黑深幽的眸,凉若死水。太监捧着一盒糕点上前,霍衍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喜怒不现,只淡淡启唇,“这是妙芝亲手做的糕点,送来给陛下尝尝。”
珍熙盯着那糕点,觉得嗓子有些发抖,“怎,怎么突然给朕做糕点。”
“之前不是拿了陛下的碧叶血莲吗?妙芝康复当然要感谢你。”霍衍光似笑非笑,抬了抬下巴示意太监将糕点举高,见珍熙杵在原地面色僵硬,才冷哼出声,“怎么?不爱吃?这可是臣亲自给你送来的。”
“爱吃,朕……最爱吃了。”珍熙咬唇笑得比哭还难看,颤抖着手要去抓糕点,有人却先一步将她往旁边挤去拿糕点。只是阿媛的手刚拿起一块就被霍衍光扣住,整个手腕猛地往后掰,痛得手里糕点滚落在地,整张脸皱在一起疼得哀嚎。
霍衍光冷冷瞪她,“不知死活的东西,哪里轮到你自作主张!”
话落眼尾紧眯,加重手里的力道,痛得阿媛整个人跌坐在地高举着手,连连高呼:“疼!——疼!”
“住手,你放开她!”珍熙冲上去拽霍衍光的手,后者一点不为所动仿佛打定主意要拧断阿媛的手骨。望着阿媛痛得额角有汗面容扭曲,她也顾不上什么扑上去死死拽霍衍光的手,张嘴像只被惹怒的豹子狠狠咬上去。
霍衍光眉心一皱,睨她一眼手上骤然用劲,只听阿媛尖叫伴随着骨头断裂声。霍衍光拂袖,抬腿踢上阿媛肩头。阿媛没能站稳加之一手古怪得呈现7字型,脸色苍白发抖得倒在地上急急喘息。
“阿媛!”珍熙诧然失措,松口要去扶她却被拎住衣襟,她本就生的小现下整个人都被拎高只靠脚尖触地。珍熙鹿眼圆瞪对上面前咫尺距离的脸,轻而易举能瞧清楚霍衍光眼底酝酿的滔天怒火,仿若下一秒就能像掐断阿媛手腕那样掐断她的脖子。
像从前那个宫女一样。
“霍衍光,你有本事现在就掐死朕!”元珍熙好人发脾气,气势汹汹得瞪着他,不甘示弱。虽然她的手和腿都在颤栗,现在想想阿媛说的话,的确,霍衍光做事果然嚣张至始至终都没把她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