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我刚来商阳城。”珍熙笑着被小二领到靠窗位置，窗棂半开恰好能瞧见外头景色。
等她一坐下，小二立马说道：“先来壶上好的青萝茶润润喉？”
这茶宫里都有，珍熙摇头，“这茶喝腻了，直接来壶酒吧，还有什么好菜都端上来。”
没想到青萝茶都能喝腻，这可是上等贡茶呀。小二顿时眉开眼笑，将最贵最好的菜色报了一遍，描绘的十足令人垂涎三尺。珍熙最禁不起挑拨食欲，当即也没多想把小二说到的菜全要了一桌。望着一桌的好酒好菜，摆盘精致丝毫不比宫里的御膳差。
珍熙吃的食指大动，一口菜一口酒，喝得双颊生红。
一桌菜吃个精光，珍熙满足得打了饱嗝，软绵绵得托腮撑着脸。这么一看，视线落在门口挂着的菜色名目及其价格上，酒足饭饱后的慵懒顷刻烟消云散。她比对了一下自己这桌的菜肴价目，贵得离谱。
“这……这吃的是金子吧。”珍熙诧然，两手摸索这才想起出来时身上压根就没带银子。完了完了，珍熙懊恼得直拍脑袋，咒骂自己。元珍熙啊元珍熙，你是猪吗！一看到吃就丢魂，现在拿什么付账啊！
小二见她一脸纠结，跑来问：“客官是否饭菜不合口味？”
“没没没！”珍熙连连摆手，想了想朝他勾了勾手指，小声道：“小二，我出门匆忙忘带钱袋了，这儿可以赊账吗？”
本以为会被挨一顿骂，没想到小二笑着说：“公子真会开玩笑，小店从不赊账。但您也不要担忧，这桌菜呀已经有人付过啦。”
嗯？
“谁付的？”珍熙左右环顾，并没瞧见熟识的人啊。
小二一脸拿人钱财不能多嘴的样子，“这小人也不知，不过能为您付账肯定是熟人。”
珍熙也不去深究，想着不会被当吃霸王餐打出去就松口气。爬狗洞回宫时，已经申时太阳偏西。乾承宫里乱成一团，珍熙大摇大摆进去时郭公公一下子扑到她脚边跪下磕头，老脸上险些落泪，“陛下您这是去哪了呀，吓死老奴了！”
珍熙抿唇转了转眼珠，“宫里还不熟悉，就被绕晕了这不才回来嘛。朕没事，赶紧都起来，都起来。”
宫女太监惊魂未定，只庆幸丞相不在。
晚间锦瑟端来燕窝粥时，有意无意地试探，“陛下今日去了什么地方，竟然绕晕足好些时候？”
“宫里庭院错落，朕本来方向就不好，不足为奇。”珍熙嘻笑，捧着瓷碗往旁边挨远离锦瑟，一勺一勺吃下去脑子里还在想白日里酒楼的菜肴和街上的花样。次日，珍熙早有准备瞧瞧将宫里值钱的小饰物揣进兜里，又拿身子不适当幌子关在殿里不见任何人。
等再晚些就悄悄溜出去，顺着狗洞跑出去。她掐算时辰玩，到点就回宫。饰物换来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折伞胭脂糕，一路走一路逛，好看的就买。珍熙顺便还买了个银镯子，镂空花草雕纹预备送锦瑟。
她出手阔绰，在外惹眼早被歹人盯上。
珍熙经过小巷子头被人捂住嘴巴拖进脏巷里，两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满嘴酒气，瞪着铜铃怒眼威胁她，“小公子出手阔绰，既然如此不妨救济救济咱哥俩。”
说罢一手上来就要抢，珍熙吓得畏缩在墙角，秉着钱财身外之物、性命要紧的理念赶紧把钱袋交给他们。男人高兴接过钱袋，一到手眉头就皱起，解开往里头瞧了瞧倒出两三锭碎银，当即火气冒上来，怒喝：“你他娘的耍老子啊！”
“好汉饶命……”珍熙吓得哆嗦，连忙把方才挥霍买的东西掏出来一件件放在地上。
咬了一口的胭脂糕、桃花折扇、拨浪鼓、酥油肉包、粽子糖、瓷老虎……
“他娘的，大哥这小子不老实啊！”另一男人看不下去，指着满地的零碎气炸。珍熙急的脸色发白，解释道：“真的就这些，还有些已经进肚子了。你们放过我，我明儿个拿金元宝来给你们。”
男人觉得自己被当傻子看待了，立即跳起来大叫，“臭小子当我们傻子啊！放了你还会过来送钱？！”
骂到一半，男人目光直勾勾盯着她脖子瞧。
珍熙心头咯噔，拿手揣紧衣襟，戒备得往后直退，“你，你们别冲动，否则诛你九族！”
“诛你娘的九族八族，把手拿开，这块小玉瞧着值钱，摘下来！”男人粗声粗气得命令，目光贼亮得盯着她脖子里红绳悬着的一枚小玉，陈色温润血色如丝在玉身晕染。珍熙一听猛地拽紧小玉，“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不能给。”
这小玉半块成形，另一半在兄长那。
“拿来！”男人边喝边上来夺，珍熙转身就跑，被一把拎着衣襟往后扔，整个人直挺挺往后倒痛得呲牙咧嘴。这小玉不光是母亲遗物更是纪念兄长的东西，说什么都不能丢。她死活不给面临一场拳打脚踢，整个人捏着小玉没法护脸，只觉得鞋尖沉重钝痛得落在身上、脸上。珍熙记得从前挨饿，兄长去偷东西给她吃，被人一顿毒打。但兄长始终没吭一声，青着一张脸笑着安慰她，“小熙乖，赶紧吃。”
等嘴里感觉血腥味，她哇一声吐出来发现掉了颗牙混着血唾沫。她怕死怕疼，所以有些事上学会狗腿服软，但有些事上倔强的令人发指。那两人似乎觉得揍这臭小子挺有趣，软软绵绵的还非一声不吭。
珍熙快要昏厥过去时，听到有人高喝：“住手！”
接着传来拳拳到肉的搏击声，珍熙想去看但浑身没有力气，只能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视线里一袭月白衣袍入目，金丝夹绣靴停住，淡淡药草香扑鼻而来。苏贺月将她小心扶起来，望着一脸的鲜血鼻涕，眸色微沉。
“……半仙。”珍熙软在他怀里，咧嘴笑，缺了颗牙黑洞洞的，样子可怜又好笑。
苏贺月有些心疼，“别怕，我在这里。”
珍熙笑了笑，这才松下口气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张锦香木软榻上，屋子里燃着香，安静非常。苏贺月就坐在床头，单手支着脑袋阖眼歇息。珍熙低头发现身上有伤口的地方包扎过，其余的也是被药粉涂抹过。只是动弹身子就觉得钝痛非常，不禁闷哼一声。
“小心。”苏贺月惊醒，连忙搀住她。
珍熙发现身上衣服换过，不禁有些后怕抬眸小心翼翼盯着他瞧，不敢先开口。苏贺月知她意思，弯唇安抚，“微臣会保密，但作为交换陛下可否答应一事？”
“什么事？”
他笑了笑，将枕头叠起塞在珍熙背后，“世间恶人无数，烧杀抢掠者比比皆是。今二人冒犯陛下理应死罪，但这二人乃是微臣管家一对亲人。平素游手好闲，喝酒就会闹出事端。管家与微臣有恩，微臣不敢请求陛下饶恕，已然断去二人各一臂。只求陛下能消怨恨，将其逐出北燕自生自灭。”
已经，砍了手臂！
珍熙望着眼前这个清俊温柔的男子，心里不禁一颤。虽然气愤，但终归把柄在手上也不好拒绝。
见她犹豫，苏贺月说：“今陛下一事，若然传到丞相耳内，那二人必然活不下去。”
“朕答应。”珍熙闻言点头，还是别让霍衍光知道比较好，不然狗洞被发现、知道她私自外出肯定没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