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飞溅。
“啊——”
长廊恰好来送茶的丫鬟看到了堂屋中端王妃举簪刺杀端王的场景，吓的面如土色，茶水哐啷打翻在地。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喊出第二句，脖子就被人卡住了。
梅月。
梅月想也没想，扑上前来将丫鬟死死摁倒。
手背上青筋暴凸，使出了吃奶的劲掐着纤细脖颈子，直到那小身体再也不能动弹。
她这才惊慌失措的从地上弹跳起来！
她杀人了！
可是……可是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自家小姐杀了端王。
她要保护关白凝，不惜一切代价。
关白凝站起身：“好梅月。”她道，冷笑着踢开傅央的尸体。
“小姐，现在怎么办……”梅月虽然早觉得自家王妃应该反抗，但着实没料到她会怒杀九皇子。
这……这这这，可是死罪呀。
“照我的吩咐，一切不变。”
关白凝眉眼镇定，波澜不惊。
……
今夜的皇城注定是个不眠夜。
端王府的马车带着血腥驾入宫中，关白凝衣衫上斑斑点点，怀中抱着那把傅央带回来的月琴，臂弯已经刀口狠狠拉出两道血痕，深可见骨。
她泪流满面，冲进了延寿宫。
沈钰大惊失色，连忙叫来了天子。
发生了什么？
整个皇宫都炸开了。
端王出事。
关白凝哭诉着，今夜傅央与潭敏芊私会，她发现密信为了挽回赶马追去，却不想途中遭遇刺客，就在城南郊外，一片血腥，连她也险遭厄运。
简直匪夷所思！
九五至尊当然不信，立马派了皇家近卫前去查探。
“娘娘，陛下！”关白凝却跪地一叩，“臣妾有内情相告，还请先屏退左右。”
天子和皇后面面相觑。
关白凝将怀中被摔坏的琴递上前，可见木质琴身中竟掩藏着几根赤狐弦！
所有人倒抽口气。
“这把琴整个端王府上下都看到，是端王带回府中的。”她的脑袋磕在地上。
这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
天子久久没说话。
沈钰缓步上前。
“端王与潭敏芊暗中私情幽会属实？”
“是。”
“怀化将军府可与太子案有关系？”
关白凝迟疑，不敢作答：“臣妾不能置喙，若陛下去刑部大牢，自可查明。”
天子摆摆手，就有小太监立刻下去。
堂内一时沉默不言。
关白凝是在直指端王与怀化将军府暗中勾结，陷害东宫使用厌胜术，而今夜，傅央与朝廷重臣之女私会，人证物证具在——
先不说皇家子弟的体面问题，结党营私已是重罪。
“端王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身为傅央的妻子，却出卖傅央。
关白凝面无血色：“关家纵有千百种不是，也深受皇恩浩荡，臣女嫁与端王便是皇家媳又蒙皇后娘娘关照，如何能因傅央而知情不报！”
她说的殷殷切切。
李太医恰好在这个时候跨进延寿殿，腥味和沉闷的几近窒息的氛围叫他背后寒毛直竖。
乖乖个爹。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每回都能遇上主子们摆脸色的时候。
老太医看到关白凝双眼红肿，臂弯血痕触目惊心。
看来，出了大事。
哪里敢多言，老老实实地清理伤口。
“如何？”沈钰俯身询问，显然是对关白凝今夜所有的说辞存在疑惑。
“刀伤，应是半月长刀。”李太医看着血肉模糊。
片刻。
禁卫军和去刑部的小太监回来悄声禀告。
天子面色转红，呯地一下，拳头狠狠砸在桌案。
城南郊外是傅央和潭敏芊双双对对的尸体，地上还有不少残肢断腿和散落的半月长刀，看起来像经历了一番血战。
而牢狱中的太子早已因为被砍了手指失血而昏死过去。
私会，遇刺，陷害，污蔑。
九五之尊在这一刹那竟不知该怒该悲。
他拍案过后颓然地坐倒在龙椅中。
李太医闷不做声为关白凝把脉，突然神色一凛，沈钰察觉了。
“有何不妥？”
“端王妃有孕，该……该恭喜陛下，恭喜娘娘……这是端王的孩子啊。”他终于觉得有个喜讯可以喘口气。
沈钰和天子目光一绽，傅央的遗腹子！
这夜又惊又乍，一喜一悲，叫人五味陈杂。
傅央有再多的不是，毕竟是皇帝的儿子，如今，九五之尊有孙子了……这是莫大的安慰和宽恕。
“既是有了孩子……先好好保重身体。”圣上抿唇吩咐。
李太医立马下去御药房准备安胎药。
关白凝泪水涟涟，跪叩拜服却不起来：“臣妾有一事相求陛下，家父告老还乡，如今已是庶民，可否……可否容两位老人家返京照顾？”
沈钰也想起了傅央的冷待和耳光，蹙眉道：“且不说傅央是否陷害太子、勾结重臣，自己的妻子有孕，他还大咧咧幽会旁人，简直毫无羞耻心。”
也是，如今端王府剩下一个寡母关白凝，若不增加点人气，怕是要被权贵欺凌。
沈钰只道关弼忠如今已是个没权没势的庶人，在京城掀不起风浪；而天子亦觉辅国公曾有民生功勋，照顾女儿天经地义。
罢，准了。
关白凝被安抚好出宫门时，梅月已经在外头候着，看到李太医亦步亦趋的叮嘱，她才惊觉，自家小姐有孕了！
端王的孩子，王府有后了！
关白凝虚弱应声，上了马车，那感激涕零的神色刹那冷漠。
“小姐……您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有孕了？”梅月突然觉得，关白凝的任何一个“爆料”都是恰到好处的算计着时辰。
端王妃抚着小腹，眼里没有无辜、没有可怜。
“只要我有了皇家子嗣，傅央就成了一无是处的废人。”
是啊，婚姻交易。
一个要钱财权势的依附，一个要后继有人的靠山。
大凉皇族。
足以。
寒冬凛冽，迷雾渐散。
端王府灯火通明。
关白凝披着狐裘逶迤而过，奴才们跪在脚边不敢吱声。
一树白梅翩跹落在她发髻，相得益彰。
昏沉天边在那瞬破开一缕晓光。
端庄温雅的贵女笑了起来。
“关家重回京城，端王府自今夜起，姓关，不姓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