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辞渊侧耳聆听片刻,忍不住揪了揪温杳耳朵,将她的神思拉扯回来。
“你猜他们是谁派来的?”
“说巧不巧,昨夜刚和辅国公聊完,今天就有人来跟踪灭口,”温杳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关弼忠,她将男人袖口的褶皱抚平,“但这些人不是山匪。”
傅辞渊颔首:“那你就更要小心了。”
且不论是不是辅国公出手,狩猎场的戏幕拉开了。
温杳可不在乎自己会面临什么,她只是盯着那又微微透出血痕的绷带:“到底疼不疼?”
傅辞渊挑眉:“怎么,这世上还有可以止疼之法?”
温杳撇了撇嘴,附身,轻吻落在他手背,小心谨慎又带着些许的敬仰崇敬。
傅辞渊一愣。
小姑娘心疼他呢。
他突然一点也不觉疼了,这不比灵丹妙药还要神?
关白凝撇过脸,将他们在溪边的暧昧动作尽收眼底,不由蹙眉。
大庭广众与男人拉扯近亲,简直不知羞耻!
她不喜欢温杳,半个市井之徒,半个莽夫之女,整日抛头露面与平民百姓混迹,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关小姐,可有羡慕?”
傅凛停下了琴音,突然问道,互生情愫的人心心相惜,到底是什么感觉。
“不。”
她感觉自己有那么一瞬被拆穿,慌忙应答。
关白凝更厌恶,憎恨——因为她知道,自己成不了温杳那样恣意豪放的女子,即便渴求着能与喜欢的人心意互通,却依旧不敢不能。
傅凛,就在跟前,她却只能远远的坐着,听着,甚至不能出口半句爱慕之词。
“关小姐,要不要吃点儿野味?”
温杳不知何时回到了身边,简简单单就生起了篝火。
关白凝回神,一脸茫然,这儿荒山野岭,哪来的东西吃,更别提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看着傅辞渊和温杳两人在溪边拿着树枝叉了两条肥鱼熏烤起来。
她觉得血腥又恶心,可香味渐渐勾得她肚子咕咕暗叫。
关白凝只好在心里暗骂,也就温杳这般粗鄙女子才做的出这种事!
可腹诽着就发现,她和傅凛,一个大家闺秀,一个皇亲国戚,居然跟什么都不懂,跟只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娃娃没差别。
温杳将烤熟的小鱼片递上来,关白凝犹豫了,但傅凛毫无顾忌,抓起就吃。
“七姑娘改日若还有折子戏,记得叫上孤。”
傅凛平日话少,难得会主动开口。
温杳就乐了:“殿下您还能出宫呢?”不是都给禁足了吗。
傅凛一想起禁令,面色尴尬。
温杳从身后取出猎中的野雁野鸽:“喏,至少您在九五之尊面前可以交代了。”
傅凛一直在弹琴,猎不到活物少不了要挨训。
东宫抓着野鸽子突然笑了起来,声音低朗:“孤现在欠的人情是越来越多了。”
关白凝有些诧异。
温杳三言两语,总莫名叫人放下心防,连傅凛都对她颇有好感。
她指尖紧紧掐下。
“关小姐,你不尝尝?”太子转过头。
关白凝面色微微一红,不由自主就接下了。
熏出来的味道有些呛,但烤鱼肉鲜美肥嫩,有别于宫中的珍馐美食竟也叫人意犹未尽。
温杳慢悠悠将鱼片剔骨,用新鲜树叶包裹着递给了傅辞渊。
男人心满意足的:“要是将来杳杳能每日……”
“休想!”
她要不是看在傅辞渊的手受了伤,才不那么劳心劳力的伺候呢。
傅辞渊啧声:“那本王不得想着法子多受点伤?”
“傅辞渊!”
温杳狠狠在他肩头一捣。
嬉笑怒骂自然而然,好像简单的眼神和言行都能让对方心花怒放,这算是互相喜欢着吗?
肃王从来不将这份关宠遮遮掩掩,而温杳,也享受着肆无忌惮。
关白凝沉吟了。
片刻,天色落幕,果然有大匹人马满山寻找傅凛踪迹。
“太子殿下,肃王殿下!”卫队焦急万分,皇子武将们都回来了,唯独不见这几人,天子连忙将两营卫队都分派了出去。
总算找到人了。
此时大营中早已篝火遍地。
九五之尊听闻寻到太子,快步迎出:“你们——你们这是发生了什么?!”
傅凛崴了脚,傅辞渊受了伤,就连温杳的长裤也沾着显而易见的血迹。
关白凝连忙上前,俯首轻道:“山中狩猎,不巧碰到了野熊,肃王为护太子才受了伤。”
她这一句话说的是气定神闲,显然,没打算把遇袭的事和盘托出。
温杳下意识的和傅辞渊对望一眼,眼神交汇间就好像在质疑:关白凝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才故意隐瞒刺客的事,亦或……她也怀疑刺客的目标以及命令出自谁手。
天子眸光沉沉,低眉望来时不由你逃避分毫,似尖刀抵在后脊:“当真如此?”
“是。”傅凛开口。
“你去狩猎了?”天子对自己儿子还能不了解,只怕是抱着琴就能潦草过一辈子。
傅凛命人取来野雁野鸽:“儿臣不敢违抗父命,的确是受了伤才不便继续。”
九五之尊一瞧,开怀起来:“好好好,朕信,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甩下禁军卫队!”
“此番连累肃王,儿臣不会了。”
傅凛只有对着父亲的回复才多了几个字眼。
“你是该好好谢谢你的兄弟!肃王,赶紧去换身衣裳让李太医好好处理伤口先。”
众人退下,纷纷换衣梳洗。
温杳再至宴营时,歌舞升平,文臣武将们杯酒觥筹。
傅辞渊并没有到场,想来还在太医营中。
九五之尊早已酣畅淋漓,苏念盈还在不停的为他斟酒。
沈皇后雍容端庄,不爱饮酒作乐,案上还有一只跳着脚的毛茸茸野兔,听说是沈月娥抓回来给她解闷的。
鱼贯而入的丫鬟将杏仁茯花浆端了进来。
碎冰冷却早已凝固,需用银勺轻舀。
沈皇后尝了一口,沁凉味美:“本宫哪吃的完,把这些都分发给群臣吧,让大家尝尝七姑娘的手艺。”
小丫鬟领命。
兔子嗅着香味凑上来啃咬银勺,奴才们不敢驱赶。
“无妨,看来这兔儿也喜欢杏仁茯花浆。”沈皇后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
突然,野兔后脚一哆嗦,噗通,从桌案上直直摔落下去,竟是七窍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