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胖胖扯了扯女人的衣袖,眨巴着眸子,轻轻问道:“我们……真的要走了吗?”
姜念卿回头,淡笑道:“是啊,娘知道你舍不得,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该走了。”
小男童瘪了瘪嘴巴,低下头:“喔……”
“你那些零碎的小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
看着儿子低落的样子,她揉了揉他的发顶,笑道:“别这样,你的小翠鸟估计都已经抵达那边了,难道你不想早点与它汇合吗?”
“想的。”胖胖吸了吸鼻子,抬眼打量着母亲,几番欲言又止,终是没说什么,低低道,“娘亲不愿意留下,肯定是有原因的,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您要去哪里,胖胖都会跟着。”
姜念卿没说话。
半晌之后,蓦地展臂环抱住小男童,将脸埋进小小肩胛。
“好。”
两人回到府邸时,前堂的奴仆们正在忙碌着,一部分人来来回回搬动着一些箱笼,另外一部分则在管事的指示下,努力清扫着庭院,甚至连屋瓦都刷得锃亮。
“王爷说了,不换府邸,只换牌匾,往后这里便是太子府了,所以后天起就要开始挂大婚用的装饰,必须彻底打扫干净了,不得有误!”
“是!”
姜念卿寻思着主院那边肯定也在清扫,便没过去,牵着儿子直接去了小筑。
胖胖毕竟是个小孩子,走了一路,情绪上还有点没调节过来,遇到孙嬷嬷她们时,眼眶还有点红红的。
但大家都以为小男童是因为忽然消失的小翠鸟而不高兴,因此并未起疑,纷纷围拢过来哄他逗他玩儿。
姜念卿站在院子里,认真想了想,觉得该安排的事,都已经做好安排,没什么遗落的了。
索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于是,她侧身唤道:“小禾。”
“夫人!”小丫鬟闻讯跑来,“您可算回来啦!王爷问过两三次了,奴婢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唇舌才解释清楚,说您带着胖胖去和崔夫人喝茶,是阿冉赶的车,您若再不回来,王爷怕不是要派人去……”
“王爷在府里?”她打断小禾的絮絮叨叨。
“是啊,刚回来没多久,这会儿在书房……”
“行。”她点点头,摸出锭银子递过去,“麻烦你去街上帮我叫辆宽敞些的马车,让人家在门口稍等片刻。”
小禾顾不上在意女子话语里古怪的客气了,疑惑不解道:“您要用马车的话,府里头多得是呀,为何要坐外面的?”
姜念卿将银子硬扣进对方手心里,淡淡道:“别问了,去吧。”
见她坚持,小禾无法,只得福了一身:“是,夫人。”
小禾离去后,姜念卿又唤来名小厮:“请王爷回主屋一趟,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相谈。”
本以为要等到傍晚那人才会归来,能早些也好,免得走夜路不安全。
当容漓跨进厢房时,一眼便望见堆放在门口的两只布包,鼓鼓囊囊像是装着衣物之类的东西。
不过他也没多在意,以为是换季收拾出来的,越过径直走向内寝。
屋内,女子正背而立,手里不知捣鼓着什么。
她穿着身素色的裙衫,发丝半绾,垂下一片如瀑的青丝,发髻间未点缀什么钗饰,清爽得仿佛即将入睡般。
听到脚步声,她蓦然回眸,乌发荡开,露出半边娇颜。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装扮,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
可落在容漓眼底,每次的一颦一笑,都仿佛是勾/引。
勾得他,心跳失序。
无论在外遇到什么事什么人,一见到她,那些厌恶和烦躁就会不由消散。
“你来啦。”女子语气轻快的招呼道。
眸底柔成一片,可嘴上却不饶,靖王爷十分傲然的说道:“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你这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还没来得及顺势提出今晚的惩罚方式,便听对方淡笑着打断道:“抱歉啊,之所以叫你过来,主要是有几件事,必须在这里才能说得清。”
必须在这里才说得清?
凤眸眯了眯,很自然的瞥向她身后的大床。
小狐狸经常喜欢玩点出乎意地小把戏,恐怕是在对于他这段时间的忙碌和冷落表示不满。
其实……书房的那些文书和折子,明天再看也无妨。
何况,他正好也有点小事,要告知她。
思及此,容漓大步上前,正欲抬手环住对方。
可女子却仿佛早就猜到他会有此举般,一侧身,灵巧躲过。
他挑起一边的眉梢,不太正经的说道:“怎么,今天要与我玩点不一样的?”
姜念卿正了正神色,先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所有抽屉,道:“所有首饰,包括你平日里赠予的,在这里。”继而又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府里裁制的华服,以及那几件价值千金的大氅,也都在。”
男人原是漾着笑的,随着她每说一句,那笑意便淡一分,眼底渐渐浮起了沉色。
最后,她脚步轻盈的翩然走回,将桌上的银票推了过来:“这里是五千两,当初去逍遥楼给你添麻烦了,拖了这么久才还,真是不好意思,剩下的钱不用找,权当利息。”
俊美脸庞上一片漠然,他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姜念卿暗暗深吸了口气。
这些话,在腹中已经酝酿许久,可真正地当面说出来后才发现,比想象中的,要来得困难些。
但再困难,也得全部说完。
她从袖中取出那份合约,轻轻放在银票上面:“靖王爷,哦不,或许该称呼您一声太子殿下,如今您身上的蛊毒已经全部清除,而我也借着您的势力,达成所愿……”
“所以,合作结束,我该离开了。”
死一般的沉寂。
可容漓的表情,已经做不到淡然。
他死死地盯着她,忽然嗤笑一声:“合作?你觉得,我们这几个月以来的关系,还能称之为……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