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听得那老皇帝愠声道：“别以为你阴差阳错的干出几番政绩，得到朝中某些大臣的认可，就能改变什么，你在朕这里，永远不如你的哥哥们！”
姜念卿心里突地一跳，偷瞄向身旁之人。
除了唇角勾起一点似有似无的冷笑外，倒无没多大反应。
这时，老皇帝又道：“还妄想娶西戎公主，也不掂量掂量，你配吗！若此事当真达成，叫朕往后如何安得下心，劝你早些歇了那不切实际的念头，老老实实待在你的靖王府里，有些人，一辈子只适合蜷缩在角落，那才是他命里的归宿！”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但凡冲动点的，定是要撂下几句狠话。
就算有理智的，多少也要回一句“世事难料，不过是顺应人心罢了”之类的话语。
岂料，在凝滞的气氛中，容漓忽地悠悠一笑，恭敬道：“父皇所言极是，儿臣的确不配娶那西戎公主，您放心，就算满朝文武皆有此意，儿臣也会当场拒绝的，绝不让父皇您为难。”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念卿觉得此话一出，帝王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似乎还更差了。
对此，靖王爷并不在意，他自顾自继续道：“不知父皇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叮嘱交代的？若没有，儿臣便与夫人先行退下了，哦对了，往后父皇如果有什么想打听的，不妨直接召儿臣进宫，儿臣一定知无不言。”
姜念卿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内殿的了。
她见那道颀长身影径直大步走开，而南肃帝只阴沉着脸没有阻止，便匆匆行了一礼，三步并两步的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外殿的门，踏上长长的宫道。
前方的人没说话，她也就识趣的没吱声。
直到一头撞上了坚实的物体，她才捂住小鼻尖，“哎哟”叫唤了一嗓子。
“躲后面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覆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鼻尖，随后垂下，牵起她的手继续前行，不过放缓了脚步。
“谁躲了，我只是……”视线，从两人交叠的双手移至那张好看的侧颜，姜念卿抿了抿唇，咽下到嘴边的话，神色轻松的调侃道，“你这出英雄救美，与我想象中的，有点儿不一样呀。”
他偏过头，半垂的凤眸淡淡：“想象中？”
“按电视……咳，按话本子里的发展，你刚刚应该是冲进来的。”她晃动着脑袋，绘声绘色道，“进来后一见满地的碎瓷片，当即无比慌乱，抱着我一边上下摸索，一边急切的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抱着你，上下摸索？”容漓表情玩味。
姜念卿：“……”
敢情她说了那么一长串话，这人只关注了这么一句！
男人，呵。
“你又不是普通女子，那种戏码显然不适合，况且有没有受伤，看一眼便知，何须多言。”
她悻悻闭嘴。
老天爷可真公平，拥有高颜值高智商的人，通常都不具备高情商。
“告诉我，皇帝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冷不丁的一句，令姜念卿微微愣住。
心中暗叹一句，该来的，终究没糊弄得过去。
这让她怎么说呢。
无论是“以你的出身这辈子只能当个侍妾”还是那句“离开靖王府，离开靖王”，她都不打算说出口。
因为一些，暂时不愿被他窥探的内心想法。
倘若提及，势必要就此讨论。
她不想聊那些，只想及时行乐。
“他打听到我原本是嫁给张郎将的，为圆谎，我便顺势编了一个你对我一见钟情，出手相助的故事。”
容漓挑眉：“一见钟情？”
“不然呢，把合约拿出来给你父皇欣赏？”
他收回揶揄的目光，追问道：“后来呢？”
“没有后来。”她不动声色地耸耸肩，“或许皇上原本是还想说点什么，但你在外面闹出那么大动静，使得他顾不上找我麻烦，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气愤，随手就摔碎了一个花瓶，我觉得他真正想摔的，可能是我的脑袋。”
靖王爷闻言一声低笑，停下脚步，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放心，你的脑袋是我一个人的，没人拿得走。”
“……”
能不能换个浪漫点的说法，这话听着有些瘆得慌啊。
以自己的方式安抚完，容漓站在路口略一思索，牵着她往左边的宫道而去。
“那人就算想治罪取命，也会是我的，与你无关。”
姜念卿却不这么觉得。
老皇帝方才的行为，可以理解为利诱她自愿离开，让容漓遭受抛弃，从而一蹶不振。
可先不管她有没有如此大的分量，这般理解，似乎总有点牵强。
但倘若结合形势，换种说法呢？
老皇帝一心希望儿子娶那西戎公主，可惜儿子不争气，只愿与自家妾室缠缠绵绵。
皇帝无奈，只得召来妾室，许诺重金，命妾室自导自演一出戏，好令儿子死心。
这种假设，倒是通顺许多。
“这不就是典型的，给你三百万，麻烦你立刻离开我儿子的戏码么……”她喃喃自语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如果真的厌恶且觉得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作为长辈，会如此费尽心思吗？
容漓见女子心不在焉，嘴里面一直嘀嘀咕咕的，不免感到疑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不是，我只是在想……”姜念卿踌躇片刻，迟疑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父皇刚刚说的是反话，就是……他那是在刺激你，实际上期待你当即撂下狠话，说出诸如‘那我还就非得将公主娶回来不可’此类……”
“你是说，激将法？呵……”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乐不可支地笑出了声，“确实，曾经我也有过与你同样的妄念，总在为那人的所作所为找种种理由和借口，就连亲眼所见的事，都不愿去相信，可一次又一次的等待及努力，换来了什么呢？”
笑容渐退，眸底浮起丝丝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