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幼卿喊了一声,让母亲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在收拾东西?”庞氏的目光在幼卿的面颊上打量着,“你真的要去符远?”
幼卿点了点头。
庞氏有半晌都没有出声。
幼卿看着她的背影,短短的一些日子庞氏好像又瘦了许多,萧远川这些日子并不在金城,却将常姨娘带在了身边,留下庞氏一人在金城受尽冷落。
“娘,您放心,我和他会在符远结婚,我们不会影响到你。”幼卿想了想,到底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希望能让母亲宽心。
“你不怕他辜负你?”庞氏转过身迎上了幼卿的视线,“天下男儿多是负心薄幸,他现在对你好,谁又知道他这份好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你不担心吗?”
幼卿摇了摇头,“我不担心,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庞氏微微一怔。
“不管怎么说,幼卿,娘很感谢你,”庞氏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现在唯一剩下的只有萧太太这个头衔了,我感谢你,为我留下了这份体面。”
幼卿看见庞氏眼角的细纹,是脂粉也遮掩不住的憔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问了句,“娘,您当年离开南池的时候,有没有舍不得我。”
庞氏神情微动,眼眶渐渐地红了起来,她点了点头,“有,只是娘是个自私的人,时日一长,我把你渐渐忘了,我的心被麟儿占满,被后来的家庭占满,我想安安稳稳的当萧太太,晓得你爹去世的时候我很烦恼,我觉得你是我的负担,幼卿,对不起。”
“我明白了,”幼卿吸了吸鼻子,“娘,谢谢你今晚与我说实话。我现在长大了,我不会是您的负担。”
庞氏不敢去看女儿的眼睛,她低下头,又是喃喃的说了句,“对不起。”
说完,庞氏匆匆离开了女儿的房间。
“卿卿?”
电话那端传来了萧鹤川的声音。
“九叔。”
“怎么要去符远?”
“院长说那边急缺人手,卫生部要派了一批医生过去,我报了名。”幼卿穿着风衣,露出了白皙瘦削的小腿,她的手里握着话筒,与萧鹤川问道,“你在北江还好吗?”
“还好。你等我,等这边事情忙完,我就去符远找你。”
“好。”幼卿的眼眸温柔,又是轻声喊他,“九叔。”
“嗯?”
“我们结婚吧,就在符远结,好吗?”
电话那端的萧鹤川似乎愣住了,少倾,有低沉的笑声传进耳朵,他的声音温柔,与她说了一个字,“好。”
幼卿挂了电话,拎着自己的行李箱上了列车。
她想,总归是有法子的。
符远城中。
幼卿刚到的时候只忙得天昏地暗,一直过了好几天,才算是有了一点点自己的时间。
她换了衣裳,去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对面的律师仔细聆听的幼卿的诉说,他看着眼前这白皙秀美的女子,看着她有些紧张与赧然的问自己,“钱律师,所以我们这样的情况,可以结婚吗?”
“阮小姐,你自幼是跟随父亲长大,萧远川并没有出资抚养过你,说的通俗一点,他并没有负担过你的学费与生活费,包括你后来出国留学,萧远川也不曾资助过您,而您也不曾赡养过他,所以,从严格的法律意义上来说,你与萧远川之间并没有达成抚养关系,也没有达成赡养关系,你并不能算是萧远川的女儿,自然也不能算是萧鹤川先生的侄女。”
幼卿眼神大震,心跳的也是快了起来,“那我们,是可以结婚的吗?”
“我认为可以,你与萧鹤川先生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男未婚,女未嫁,他姓萧,而你姓阮。”
幼卿不敢置信的坐在那,“真的?”
“是的。”钱律师微微颔首。
“可我们在民政局的时候,登记员不许我们登记。”幼卿仍是记得那一天,萧鹤川牵着她的手走进了民政局。
钱律师微微一笑,“恕我直言,我国的律法还在起步阶段,登记人员的法律意识难免淡薄,他们可能也弄不明白何为姻亲关系,何为拟制血亲关系,而您和萧鹤川先生是姻亲关系,是可以结婚的,若您和萧先生有需要,我可以陪你们一起去民政局。”
“多谢您了。”幼卿的眼眶有些温热,她站了起来向着钱律师鞠了一躬,她看见了希望,也看见了曙光。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时,幼卿的脚步很轻快,她的唇角噙着笑容,心里却是在想着萧鹤川。
九叔,你知道了吗?我们可以结婚了,我们,可以结婚了!
北江。
夜很静。
“老四,节哀。”
萧鹤川坐在戚剑飞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戚剑飞眼睛血红,“九叔,爹爹他是那么强大的一个人,我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抛下我们走了。”
萧鹤川沉默着,戚剑飞是家中独子,戚广元在的时候,他是潇洒恣意的少帅,而今父突然去世,逼着他不得不迅速成长。
“九叔,”戚剑飞眸心血红,向着萧鹤川看去,“父亲的死绝不是因为那场风寒,他的身体情况我清楚,是东洋人,一定是东洋人下的手!”
“父亲拒绝了东洋人索取铁路权的要求,他们派去的东洋医官给父亲打了针,父亲很快就不行了,是他们害死了他!”
“老四,”萧鹤川看向戚剑飞的眼睛,“如今戚家只有你一个男丁,你先振作起来,戚大帅的仇,我们一定会和东洋人讨回来。”
“不错,”戚剑飞点点头,慢慢攥紧了自己的手,“国仇,家恨,我们要一样样的和东洋人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