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白晓山强撑着精神去了问道峰。
薛君叔说的果然是下山除妖和寻雪域琴的事,这对于白晓山来说没什么意外的。让白晓山意外的是,这次下山的十个人里,竟然多数都是新弟子。而且其中居然还有燕十七!
有沈流芳和楚仪凰是情理之中,因为他们两人分别是这次六脉会武的第十名和第十一名,新弟子中的翘楚,但是燕十七这家伙连长青境都没到呢,却也被算在其中了?是他除妖,还是送上门去给妖除?
不过想来薛师伯这么安排,自是有他的道理。
薛师伯给的命令是,明察暗访,除妖为主,最主要的还是要找到雪域琴。
“只要让那些妖别害人就行,千万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两件事最重要:一,查清他们此番出动是为什么;二,找到雪域琴在哪儿。完成这两点之后,才能大肆除妖,直到将他们赶出这片土地为止。”
“可是……”燕十七道,“师伯,如果他们之中有人要害人,却被我们除掉了,这样必定会引起其他妖的注意吧?”
薛君叔长叹一声,道:“本座知道你们为难。好在镇守雪域琴的天雪宗也在围剿这些妖,本座会修书一封给他们的慕老宗主,让他们将天雪宗的雪花镖送与你们一些。这样一旦你们遇到作乱的妖,便用雪花镖除掉他们。只要别让他们知道他们此行已经引起浮苍山的注意就好了。”
薛君叔顿了下,道:“不得已之时,宁愿放过一两只、由着他们害人,也不能暴露了咱们的行踪。一人之命、两人之命是小,天下苍生是大。”
“哎……”薛君叔又叹了一声,道,“说起来,这次是多亏了慕宗主深明大义,没有瞒着雪域琴被盗之事,及时向我们禀报。不然时日久了他们追不回来,指不定要弄出多大的乱子。”
“尔等不要耽搁,待本座做好具体的安排,稍作准备,明日便出发吧。”
几人见薛君叔这般连连哀叹,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薛君叔所言,是顾全大局,纵有些许残忍之处,却也实在不容诟病。
几人又仔细听了薛君叔的安排。白晓山见燕十七都在被派之列,想来带上万斗也没有什么,因而以万斗对大兴国情况最为熟悉为由,没说几句,便说通了薛师伯,得到了他的准允。
因为浮苍山上的异动,山上也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此次下山问道峰只派出了资历深厚的卢清霄和刘清晖两位弟子,却也是极为重视了。毕竟在问道峰上,这两人是副首尊一般的地位。除此之外,就只派出了越如戈和楚仪凰,剩下的几人便都是各峰中出挑的新弟子。
除了沈流芳和燕十七之外,还有长青境中阶的巫灵儿和夏侯听香、长青境后阶的木头和越人凤。其中巫灵儿和夏侯听香都是芸芸峰明月师伯的弟子,木头是守中峰的弟子、越人凤是无瑕峰李师叔座下新入幺徒,都是他们这一批同行而来一同中选的,灵儿和木头又是一路同行的朋友,白晓山自是觉得心内欢喜。
领了命出了问道堂,燕十七紧追着白晓山笑道:“晓山,这次可多谢你了!”
“谢我干什么啊?”白晓山不解。
“幸亏你叫上了万斗。不然只有我一个人还在晓日下,可是丢死人了!有万斗在还有个伴儿。”燕十七笑道。
白晓山道:“不过说真的,十七,以你现在的本事,下山可真的要小心一些。最好跟住了我和萧北墨,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晓山你放心,我一定会跟住你的!”燕十七咧开大嘴笑得开心。
“晓山!”巫灵儿凑了上来,道:“我们这么久都没见了,你都不搭理我,还记不记得我叫什么啦?”
白晓山笑道:“怎么可能忘?万斗几乎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你。就盼着三年一过便去找你玩儿呢!哎,你要不要同我去长生峰见见他?”
“我才不去呢”,巫灵儿掩饰住了心里的失落,笑道,“我还得回去向师尊复命呢!师姐,走啦!”
说着,回身招呼上了夏侯听香就往芸芸峰飞去。
白晓山又和木头、沈流芳叙了会儿旧,和燕十七闲扯了一会儿,便紧赶着回去告诉万斗这个好消息。
“万斗……”白晓山直接踹门而入。
只见盐万斗还躺在床上烀猪头呢,鼾声如雷。
“醒醒!都什么时辰了?太阳都晒屁股了!”白晓山拍了拍他的小胖脸。
盐万斗翻了个身,道:“我困呐……”
白晓山也知道昨晚搜峰折腾得太晚,可是苦了他。直接甩了一句话给他:“我和薛师伯说了,薛师伯同意带上你了啊!明儿一早出发!”
“什么?”盐万斗顿时来了精神,从床上弹了起来。
白晓山下了一跳,忙起身离这猪头远一点儿,道:“而且啊,还有一个好消息。这一次下山的,除了卢师兄和刘师兄之外,都是新弟子,有流芳、十七、木头,还有你最想见的巫灵儿。”
“什么?”盐万斗又是一声大叫。
白晓山没搭理他,在他屋里四下看去,问道:“大墨呢?”
“啊?不知道啊……明明昨晚我回来的时候还在呢!跑哪儿玩去了吧?大墨……大墨……”盐万斗也找了起来。
“算了,可能跑去后山玩儿了。等下晚点如果它回来,你别忘把它给我送回去!”白晓山交代了一声儿,便急着往出走。
知道他此时金屋藏娇呢,盐万斗便也不留他。蒙上了被子继续会周公。
白晓山去厨房取了早饭,给盐万斗也带了一份儿,悄悄放在了他桌子上,带着另外两份儿回了自己房间。
见萧北墨睡得挺香,没忍心打扰他,只是坐在床边静静看着。
渐渐看得出了神儿,忽然听萧北墨带着睡音地问道:“你看够了没?”
“怎么醒了?”
“闻到你的味儿了。”
“我看你是闻到包子味儿了吧?刚好,起来吃,等下就凉了。”
萧北墨却是耍赖,道:“起不来了,累。你喂我吃。”
“好意思呢?我刚从外面回来还没嚷嚷累呢!”白晓山觉得好笑。
萧北墨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白晓山立刻认了怂。乖乖地去拿了包子,递了一个给萧北墨。
“手疼,抬不起来。”萧北墨道。
白晓山看到他的伤口,真的挺心疼的,他说抬不起来,他也就好脾气地把包子喂到他面前去。
“这样怎么吃?馅儿不是都掉了?”萧北墨还是没有乖乖吃的意思。
“你想怎么吃?”白晓山不解。
“用嘴喂。”萧北墨的眼中又露出了色相。
“滚!”
白晓山也不理他,自己狠狠地咬了一口,好像和手里的包子有仇似的。
“咕噜……”听到萧北墨的肚子叫了一下。
忽然觉得他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吃,实在可怜。
妥协道:“不然我亲你一下,你乖乖起床吃?”
萧北墨一个挺身利落起床,拍了拍他的脸,道:“有这份儿心就够了,我没你那么难哄。”
说着,抢过他手里的包子就吃了起来。
两人囫囵地吃了早饭,白晓山又去给萧北墨打了水,“服侍”他净牙洗脸,谁让这小子现在是个残疾呢?做出一副左手不能动的虚弱样儿。可他做坏事儿的时候,明明手脚利落得很。
在将他奴役个够之后,这小子总算良心发现了,指着床道:“你快去睡觉,中午我打饭回来给你吃。”
“总算有点儿良心……”白晓山伸了个懒腰,一头扑到床上去。
人刚挨着床,还没来得及享受此刻的舒适呢,就感到一坨东西砸在了他身上。
“困死了……”白晓山打了个哈欠,“真没心情。”
“我又没说要干什么?你这脑子里每天都想什么呢?”萧北墨一翻身,躺在他身边,撑着头看他,一脸坏笑。
白晓山可没心思和他耍嘴皮子,哼哼了一声儿便闭上了眼睛。
萧北墨忽然跳下床,将他抱了起来,又好好儿顺着放在了床上,道:“要睡就好好睡。”
“哼哼……”白晓山又哼哼了一声儿。
萧北墨侧身撑着头躺在床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一下、一下……很轻柔,白晓山就在这样的轻拍中,渐渐入了梦。
梦很长、很真……
他梦到自己在一个四处都是白玉的宽敞殿宇里,坐在一个紫竹摇椅上,手边的白玉小几上放着一个小山峰一样的白玉小摆件儿。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样躺在摇椅上摇啊摇,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小摆件儿看。
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看的并不是这个小摆件儿,而是这里面的人。
这个小摆件儿里面,有个人。
而且是他费了好大心思才抓到自己身边的人。
倏忽之间,好像又过了很多年,他依旧坐在这把摇椅上摇啊摇,依旧在看着这个小摆件儿、想着里面的人。
忽然就觉得他很可怜,忽然就想要放了他。
忽然就觉得,只有放了他,自己想要的,才能真正得到……
画面一转,莫名其妙地,自己就变成了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孩。
后来,他又见到了他……
在淮安城的草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