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对么,这才是萧北墨的一贯做派嘛!
“你在浮苍山上,却还能把屠幽之境的事情打探得这么清楚,妖王那边的意图连薛师伯都不知道,你却知道。而且先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自己猜吗?我哪能猜到那些妖的目的?”白晓山想想就觉得有气。
之前提起屠幽之境派妖涌入人间之事时,萧北墨还说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所图呢,这一会儿倒是说得挺痛快的。
果然,只要萧北墨不想说的事,他都只有被骗得团团转的份儿。
萧北墨笑笑,也不解释什么。说实话,他对晓山的一些态度,的确可以称得上善变。之前是不想让晓山参与到这些事情里来的,但渐渐却发现,既然他们两个总在一处,且他又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要拴着晓山与他在一处,那又怎么可能掩饰得住?
发现掩饰不住、且发现晓山并不排斥知道他的一些图谋,如此,又何须掩饰?
“找到那片贪狼之后呢?”白晓山问。
“找到这一块,就只剩下浮苍山上、无忧谷中、屠幽之境里的三片碎片。此行顺便解决了早有不臣之心的昭玉,屠幽之境里的贪狼碎片自然也能寻回。我会在去屠幽之境时,让几位徒儿去无忧谷药王那里抢夺了碎片。如此,只需回到浮苍山拿了锁魔阁的那片,就可以回空茫洲了。”
北域雪原寒冷,天雪宗上虽然有连年不断的地龙,却也暖不到哪里去。从浮苍山过来,仿佛一日里便从夏天到了冬天。浮苍山是四季如春,这里则是四季如冬了。
见萧北墨清理过的伤口已经晾干得差不多了,白晓山便将新的药粉给他敷上,帮他重新包扎好,忙扯了袍子来给他披上。这才笑道:“怎么说得像是无家可归一样?既然你的徒弟们还肯听你差遣,空茫洲上自然是认你的。何不早回去?”
萧北墨拍了拍自己的脸,笑道:“我也是要脸的。”
在他的族人心里,他是无所不能的绝对的仰仗,他不想让他们的信念破灭。
只有依旧能担得起族人的希望、只有能重新拥有强大的力量,他才能回去。不然,就是无家可归。
其实他也不觉得空茫洲是家、不觉得那些族人是家人——这两个字太矫情,会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担负的东西,他只是习惯了肩负起空茫洲的一切,习惯了肩负起他们的希望,加上他自己想要恕罪的念头儿,如此便持续了数千年。
“待到我聚齐贪狼鼎,你会同我回去吧?”
白晓山起身去桌边给他倒热茶,萧北墨边穿着衣服,边故作随意地问道。
白晓山倒茶的手顿了下,最终,还是“嗯”了一声儿。
“但是你只管悄悄儿拿走就是了,别伤到浮苍山的人。”
有他这一个“嗯”字就够了,还要什么呢?
萧北墨压抑住自己心内的狂喜,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好,我悄悄拿走,不伤他们。”
只是对峙是早晚的事儿。
想来晓山心里也清楚,这是根本不需要他提醒的事。
他既决定了要和他一起走,便有了背弃一切的决心。
晓山需要的只是时间,而他,愿意给。
只在天雪宗里留宿了一夜,次日,换上天雪宗给准备的乔装的衣裳,便拜别了慕老宗主下了山。
萧北墨自然不会把自己发现的蹊跷告诉给刘、卢两位师兄,也没工夫去多管慕天澜的闲事。
因为在发现慕天澜身上之蹊跷的那一刻起,一切他就已经猜到了。昭玉有不臣之心,想要得到贪狼据为己有,慕天澜需要妖气来修炼,两人便达成了了一个私下的交易,由慕天澜帮昭玉偷到雪域琴、昭玉给慕天澜提供足够的妖气。
这便成了如今的局面——雪域琴被盗,妖入人间寻鼎。
他要做的,就只是将计就计,杀昭玉个措手不及。
为免惹人注意,师兄弟十三人分成两路,刘清晖和卢清霄各带一路。
白晓山自是要和萧北墨在一处,盐万斗当然也要跟着他们,燕十七和沈流芳也凑了过来。如此他们五人便是跟着刘清晖的。剩下的楚仪凰、越如戈、越人凤、夏侯听香和巫灵儿、木头,这六个人都是跟着卢清霄。
盐万斗长得富态,而且本领低微,的确需要保护,清晖师兄便让他扮作“少爷”,其余几人都扮作家丁模样。其实原本是想要分得再细致些,想要把书童、朋友都算上,但一想到这几人的气度,没一个像书童的,单挑出一两个朋友来反而蹊跷,还不如都做家丁之用。大家气度相当,纵有觉得蹊跷的,让人看着也就是富贾之家。
两路分开来走,以知音箫来联络。早在出发之前,萧北墨就向刘清晖提议了一条路线,刚好是经过百花村的。
所以此时他们一行六人,已经坐在临近百花村的松阳县城的酒楼里了。
“咱们已经细心地寻了两天,却还是未见丝毫线索……”盐万斗压低了声音,说得难免有些丧气。
“这边临近天雪宗,想来这些妖们入侵,定然不会在此犯事,查不到也是情有可原”,刘清晖压低了声音道,“但却也不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放了这一段不查。好在我们已经走过了这一段无用的路。从今早儿出了寒疆州、进了这春风州起,才是这一路真正的开始,咱们可要警醒着些。”
“师兄所言甚是”,沈流芳道,“咱们知道春州已经远离了天雪宗,那些妖们自然也知道。如此他们从北域雪原上的缺口进来,到了春州必定放松警惕,或许会在这边做些休整,若是留下些踪迹,咱们寻到了,必定是有用处的。”
因为寻踪迹是要细致,若是飞在高空大范围地寻妖气,是一定寻不到的。毕竟那些妖也不是吃素的,怎么会肆无忌惮地狂放自己的妖气?定是要隐藏收敛一番,若不是近近地找寻,定然寻不到。
“今晚夜已经深,咱们就在松阳县住下,明日一早儿咱们再在附近转转,看看有无线索可寻。”刘清晖压低了声音道。
几人也不再多言,都安静地埋头儿吃饭。
如此这般安静下来,邻桌的交谈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听得一人道:“要说县老爷家的这傻公子也够痴情的了,古往今来,岂有娶已死之人过门儿的道理?更何况那姑娘还是早有婚配的。纵然县老爷再英明再宽厚,也不能容得了他这么胡闹啊!”
另一人道:“是啊,如今谈大人将公子关起来也好。纵然让他每日里不吃不喝地瞎叫唤,也好过让他败坏了祖上风水!”
“要我说啊……谈大人祖上的风水已经很不好了……不然像谈大人这样百年难遇的好官,怎么就在县令任上一坐就是二十年,连个升迁的机会都没有呢?这是咱们松阳县的福气,却不是谈大人的福气!这原本已是不好的风水,若是再被坏了些,指不定要有杀身之……”
“可不敢乱说!大人是再世青天,是仙君们派来护佑咱们松阳县的,定不会有什么事儿,好日子还在后头儿呢!”
白晓山听得,低声和萧北墨道:“想不到谈叔叔还在任上呢,这可真是世道不公。像谈伯伯这样的好官,就是尚书也做得。昔年松阳县上的县令连年更换,我爹一共辅佐过四位县老爷,我爹说,只有谈叔叔是真正的好官、真正的好人。我爹辞任之后,谈叔叔还经常趁着午时到我家去找我爹饮茶谈事,一点儿也不嫌弃我。”
萧北墨低声道:“刚好我们在松阳,不如明日一早去拜访他,再追上万斗他们便是。”
为什么是明早而不是今晚?因为他们今晚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晓山得去悔婚呢!
白晓山点点头,道:“听着谈叔叔正在烦心之时,或许咱们还能开解一二。”
萧北墨笑笑,心想那就是你的事儿了,我是没那开解人的本事。
“说来戚家姑娘也是可怜,多水灵的一个姑娘,美得十里八乡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么就被妖给盯上了呢!还给糟蹋死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就下得了手呢?不说妖也是和咱们人一样,是有心有肺的吗?”
“你这话可说错了,要不是如花似玉、要不是黄花闺女,还不会有此一劫呢!那些妖再有心有肺,也和人不一样啊,恶毒着呢!要不然咋能是妖?不是早成仙了?”
白晓山听得心里猛然一颤,却不是因为他们说的“妖”,而是听到他们说“戚家姑娘”。
“这边有被妖吸京练气的人,还是七天前!”刘清晖压低了声音道。
如此,只要以这一处为起点,沿着查下去,将所有被害之人的所处之地连成一线,便不难发现这些妖的去向!
刘清晖刚要说“我们今晚别休息了,快去附近找找”,话还没出口,就见坐在对面的白晓山忽然冲到了隔壁桌边,抓着一人的衣领的问道:“你说的戚家姑娘是谁?可是百花村的戚家?”
“就是……戚、戚捕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