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轮过得更快,只有一刻的功夫,白晓山正在写第五个下联之时,周磊的铜锣声就响了——
“诸位,时辰已到,请停笔……”
即便还有两个字,这第五个对子才对完,白晓山仍旧乖乖地停了笔。沈流芳依旧钻了空子,快写了最后几个字,把最后的一联儿对完了。
“晓山,你写了几个?”
盐万斗跑上来收卷子的时候,沈流芳问道。
“只有四个。最后一个没写完。”白晓山道。
沈流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因为再说下去便有些惭愧了,他对出了五个,但明明是在周磊已经喊停之后,才对完第五个的。
刚刚盐万斗收卷子的时候,白晓山无意间已经看到了沈流芳的卷子,见他对上了五个。此时沈流芳不言,白晓山便也不点破。毕竟只是小输小赢而已,没必要放在心上。想来沈兄只是对学问过于执着而已,并不是品性上有什么错处。
这次的结果便一目了然了,先生的批阅也快一些,片刻的功夫,便选出了五个优胜者。
“沈流芳、白晓山、王海、朱天齐、卢吟秋,恭喜五位兄台得胜,可进入最后一轮……”周磊念着名单道。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这两轮名单上名字的先后,是按照名次高低而排的。刚好上一轮的前五名,这一轮都过了。
周磊看了下日晷,笑道:“若是大家作诗做得快,咱们最终的文状元,一刻之后便能出来了。接下来大家可以尽情地到武擂那边观战去……”
“周兄,你快别啰嗦了,这最后一轮也不用掐时辰,咱们快开始吧!我真想要看看这五位兄弟里,谁能在五十步之内做出一首诗来!”人群中有人喊道。
“是啊周兄,快开始吧!我们不乐意看你,我们等着看状元哪!”有人紧跟着起哄道。
周磊笑道:“各位稍安勿躁,待到咱们撤了擂台上的长案,这最后一轮便开始了……”
“那就快点儿的吧!”盐万斗扑腾扑腾地急匆匆跑上台,自告奋勇地来做苦力。直奔白晓山和沈流芳那边,搬起长案的一角就要往起抬。但是……
“哎呦,这挺沉哪!”用力了两下,却是只抬得倾斜,没法子抬得更高。
沈流芳摇摇头,懒得看他。
几个周村青年跳上台来,笑道:“盐兄,这种粗活累活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盐万斗挠挠头,自觉没脸,悻悻的退到一边儿去了。
看盐万斗这一副受挫的样子,沈流芳有意在他面前表现一下,立立威。便到这条长案的中间去,暗中提起一股内力,一用力,便将这长案双手托起了。
“哇……”看得盐万斗顿时惊叹不已。
“好!”
人群中亦是一阵叫好之声。
沈流芳一笑,也不多做卖弄,量力而行地缓缓将这长案放下了。向几位周村青年抱拳道:“让诸位兄台见笑了。一番献丑,只为博友人一乐,还望诸位兄台莫怪。”
几位周村青年急着收桌子,也不好啰嗦什么,便只是和善地笑笑,抬桌子去了。
其实沈流芳刚才有想过直接用轻功将这桌子抬下去,那样定然能在此番文擂中声名大噪。但若是中途内力不足摔着了,那可是个大笑话。在对自己实力没把握之时,还是不能冒进哪。
几个村民很快撤掉了擂台上的长案,擂台上顿时空旷得只剩下入选的五个人和周磊,不由得有些庄重肃穆之感。
周磊笑道:“诸位请看,擂台中间画有一条朱砂红线,请诸位站到红线后,待到我们请的朋友走步之时,若谁想出来了,便向前一步,迈出红线吟诗即可。”
说着,一指擂台中的一条手腕粗细的红线。
五人各自在这红线后站好了,白晓山和沈流芳挨着,站在左起一二之位,其他三人不远不近地站着。
“二位先生……”周磊向台下施了一礼,意思是请二位先生上台。
白晓山回头看去,只见那二人轻轻一跃,便到了擂台之上,可见是两个轻功极佳的人,萧大哥若与他们比起来,也还差些呢。
那阅卷的年轻先生走到他们面前来,将他们五人细细打量了一番,又退后了几步,遥看了他们片刻,方道:“敢问诸位,世间最难之字是哪一个?”
“最难之字……”
“魑魅魍魉!”有人答道。
先生含笑不语,看向其他几人。
“‘赢’字!”又一人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之处就有高低上下。这世上,无时无刻不在分输赢。久输容易,久赢难。”
先生摇头笑笑,又看向其他三人。
沈流芳看出了这先生并非常人,向先生施了一礼,方道:“晚生不才,认为唯‘心’字最难。”
“哦?愿闻其详。”先生笑道。
沈流芳道:“盖人心难测、己心难明,如是也。”
先生点点头,笑道:“不无道理。”
“小兄弟,你有什么看法?”先生看向白晓山,问道。
白晓山道:“或许……‘情’字最难。”
先生眼中一亮,笑道:“何解?”
“我……我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难罢了。”白晓山有些不好意思,支吾道。
沈流芳笑道:“晓山,你觉得难,是你还太小,不懂罢了。”
“我懂”,白晓山道,“我只是不好说出来,而且也说不清楚。但我心里是懂得的。”
“哦?莫非晓山兄弟已有喜欢之人?”沈流芳觉得好玩儿,心想没想到晓山兄弟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原来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花花肠子了。竟是个风流坯子呢!
“无妨,你怎么想便怎么说,大家各抒己见,并无对错。”先生鼓励道。
白晓山却是摇摇头,道:“我不说。情是放在心里的,而不是放在嘴上的。”
先生笑道:“是这个理儿……这位小兄弟说的,便是咱们今日的题目。在下不才,亦是认为‘情’字最难。家族亲情、朋友交情、夫妻之情……世间之情纷繁复杂、各有不一,各人见解自是不同,如此,就请诸位围绕‘情’字做诗,各抒己见,也好让我们在场之人开开眼界。”
“清晖……”先生言罢,向站在白晓山他们几人身后的那稍矮一些的瘦子一招手,道:“开始吧。”
“好。”叫清晖的年轻人应了一声儿,便阔步向前来,站在白晓山面前一步远的地方。
先生退到了擂台另一边,等着看结果。
周磊敲了下铜锣,扬声道:“文擂之第三轮,开始……”
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人人都屏息看着。
此时在人群中,有一黑一紫的两人刚挤到前头来,尤为显眼。
“萧兄,你觉得是晓山兄弟会赢,还是沈流芳会赢?”燕十七小声问道。
萧北墨只是看着台上的白晓山,并未理会身旁的声音。
“我赌晓山!萧兄,你要不要和我赌一局?输的……输的就给对方笑一个,怎么样?”
燕十七说着,一咧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就像我这样。”
“我也认为晓山会赢,如何与你赌?”萧北墨道。
“那我就赌沈流芳,就这么说定了!”燕十七道。
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心想沈流芳的年纪摆在那儿呢,学识自然要胜过晓山了,所以这一次, 这冰块脸一定得向他笑一笑。
“晓山……晓山……”燕十七忽然向台上小声喊道,“加油啊晓山!”
虽然是小声喊的,但架不住此时安静啊!他这声音,可是清楚地传到了台上。
纵然白晓山此时再两耳不闻窗外事,听到燕十七的声音,却也淡然不了。毕竟燕十七来了,有可能萧大哥也在。不由得向那边看去,果然,看到萧北墨正站在燕十七身边,那沉着的目光正是放在他脸上的。
四目相接之时,不由得向前迈了一步。
“嚓……”忽的铜锣被人重重一敲,随即便是惊喜的声音传来,“八步!”
“哎呀!白兄弟八步成诗,实乃我周村自打设擂以来最快的成诗之人哪!白兄弟,快把你的大作给先生念一念,看看先生可满意?”
“啊?”白晓山整个人都懵了……
心想,我真的只是不小心而已啊……
窘迫之时,目光不由得又向台下看去。那里,有能让他感到心安的人。
只见萧北墨此时环抱双臂看着他,那一贯平平的嘴角,此时隐约间好像有些许笑意。
萧大哥定然以为他作出来了吧?
脑海中这一念头儿闪过,顿时就提起了一股争强好胜的意气。他不能让萧大哥失望,更不能在萧北墨面前丢脸!
咬咬牙,拼命地将刚刚在脑海里的那些破碎不整的凌乱词句组合起来,想要勉强拼成一首诗。
原本只是想要勉强拼一个凑合一下,不知怎的,那些个词句浮现在脑海,再配上萧北墨的容颜,一首情诗,竟轻易地自心底里涌了出来……
“白兄弟?”周磊提醒了一声儿,道,“这可是在比擂呢,可千万别分心哪!你尽管大胆地说便是了,成与不成,自有先生定夺,你的朋友们定然不会取笑于你的!”
还以为白晓山是被台下那捣乱之人的一声喊给分了心。
白晓山从容一笑,向先生施了一礼,道:“如此,晚生便献丑了。”
“洗耳恭听。”先生笑道。
白晓山一笑,直起身子,目光却是看向台下……
微微启齿,缓缓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