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气息已经有所显露,若是再将这两块也融了,能探得他气息的,便不只是魔族之人。毕竟浮苍山乃仙气福地,纵然弟子都是一些草包,但那浮苍上仙却不是省油的灯。
“师尊……”东方煜略抬眼看向萧北墨,有些紧张地说道,“可否需要徒儿为师尊护法,这就融了它?一旦融了这两块贪狼鼎碎片,师尊的真气,必定恢三成有余。咱们再图别的法子,何须师尊亲自上浮苍山?”
他想不通师尊为什么要亲自来浮苍山,也不明白绯儿为什么会说,师尊对一个凡尘小伙子很呵护。呵护……师尊什么时候对谁呵护过?
即便他们三个都是师尊的爱徒,平日里师尊对他们也的确诸多提拔点拨,他们也知道师尊待自己恩重如山。可面儿上,师尊却总是淡淡的。
何曾有过什么呵护的言语和举动?
可能是一厢情愿之人的直觉,他总觉得,师尊来浮苍山,或许和那凡尘小伙子有关。自己对师尊是这般情意,看事情,便不自觉地往这边靠了。
不好直接问师尊有关那小子的事,只能如此试探一下。
“暂且不融。”
萧北墨说着,两块贪狼鼎碎片缓缓渗入到他的双手掌心之中。瞬间,那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上,就连指尖都释放着黝黑色的光芒。夜是黑的,但月光却是清冷洁白。惨白的月光下,这两团黝黑的泛着油亮的光芒极为清晰。
它们缓缓释放开来,向着两个方向——萧北墨的身体、和无尽的夜色。
然而还未及它们释放出自己本该有的强大力量,自萧北墨的身体中涌出的两团更为浓烈的气息,瞬间便将它们紧紧包围。随即,好像那打包的包袱皮儿一般,两团更为沉黑的黑气,便将这两团正在壮大的罪恶,迅速包裹起来,缓缓将它们收进了萧北墨的掌心。
掌心中有淡淡的黑色纹路不甘心地流转了几下,到底还是拗不过主人的意思,终归是归于寂静。
“师尊?”东方煜难掩眼中的震惊。
师尊为何要封印它们?
“还不到时候。”萧北墨道。
晓山一心想去浮苍山修仙,若不让他体会一番,这一生难免会有遗憾。
好在如今贪狼也只聚齐了这三块而已,还有四块未聚,不需要这么着急。
东方煜的心思转了又转、嘴唇动了又动,最终,也只是应了一声儿:“是。”
师尊的决定,他们如何敢过问?
只是……
“师尊……师尊只身入浮苍山,终归并非稳妥之举。不然让徒儿乔装一番,与师尊一起混入其中,共夺贪狼鼎,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看样子,一时片刻,师尊是不想回去了。
他只是想更多地陪在他身边。
“不必这么麻烦,为师自有定夺。退下吧。”萧北墨淡淡吩咐了一句,便一跃而起,往山下去了。
东方煜紧跟着的一句话还噎在嘴里,却已经没有机会说出来了。只见他的身影消失于夜色之中,毫无留恋的。
即便重活一世,师尊还是这般寡淡的性子。从不肯多言一句、从不肯关怀他们半分。
他真想要看看,那个能得师尊呵护的孩子长什么样儿。
一时妒忌心起,便管不了许多。提气而起,悄悄往山洞边去了。
“晓山!”
萧北墨方一落地,便见洞口蜿蜒着密密麻麻的粉色小蛇。在月色下泛着黏腻的光泽,吐着血红的蛇信子,各个眼中皆是幽绿的光,全然不是那客栈中见过的只乖乖蠕动的模样。
各个是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萧北墨直接踩死了几个,直奔白晓山而去。
只见此时白晓山依旧安静地躺在草席上,却是面色青紫。那原本白藕一般的手臂上、脖颈上,此时却有了几个血红的齿印。
萧北墨的头嗡的一声儿炸开了,抱起白晓山,疯了似地往洞外跑去。
“晓山!”及至把白晓山放在地上,一时竟只是慌乱地摇晃他,想要得到他的回应。
只有听到他的声音才能安心。
然而此时,躺在草地上的人面色发青、嘴唇发紫、双目紧闭,好像死了一般。
萧北墨的手碰到白晓山的手腕,这才一个激灵,忙给白晓山把脉。
那颗难有慌乱的心,如此才渐渐平复了些。
确定了白晓山还是活着的,一刻也不能多待,便俯身去吸白晓山身上伤口处的毒血。手臂上、脖颈上、腿上、一共五个伤口,萧北墨挨个将毒血吸了出来,又仔细查看了一遍,确定了没有别的伤口。便将白晓山扶起来,运功为他逼毒。
一切都是很快的,生怕有一刻耽搁,晓山就没有命在。哪里会有半分犹豫?
夜色中,东方煜用真气开目看去,清楚地看到,师尊的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眼中完全是焦急紧张的神色,甚至于……
他不敢确定,但那隐约之中的,的确是——怕。
师尊在怕什么?
他何曾见过师尊这般模样?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少年而已,竟是为他急出了汗。
忽地萧北墨眸光一凝,看向洞口树木之处,却也没落在什么人的身上,只是随意瞟了一眼,便沉声道:“出来。”
声音不高,但直传入东方煜的耳畔,震得东方煜浑身一凛。
到底还是师尊,即便只融合了一片贪狼碎片,经过这多日的修炼,真气便已强到了如此程度。
这样下去,如此分散着融合,待到贪狼鼎聚之时,师尊的修为,比殒肉身之前高出数倍亦不足为奇。
“师尊”,东方煜来到萧北墨身旁,单膝跪地,故作沉稳地说道,“徒儿刚要离去,忽的听见师尊一声惊呼,便紧赶过来了。”
萧北墨并未看他,也无心追究,仍旧是将目光落在白晓山的身上。吩咐道:“去将那些小蛇处理掉,将帐篷里的人救活。莫要让他们发现你。”
东方煜看了白晓山一眼,一时心内不平,脱口而出:“他到底是什么人?”
萧北墨这才转了目光看向他,平静的眼中,却已是极危险的气息。
“师尊息怒”,东方煜吓得忙叩首道,“是徒儿冒犯了。”
“不过千年,你的胆子是愈发大了。莫不是活够了,不想要下一个两千年?”萧北墨的目光又回到了白晓山的身上。
音调不高、语气中也并无怒意,但这太过清冷的声音恍若剑裂寒冰,让人听了,一阵透骨的寒。
“师尊息怒。”东方煜不敢再说任何,只能跪地叩首。
萧北墨也不再多言,只是吩咐道:“去办。”
“是。”东方煜应了一声儿,声音是再不敢有任何感情。
不过是问了一句,师尊竟至于拿解药来提醒他。这种警告,已是极重。
就为了这么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
师尊从不好男风,纵这小子的面容的确是绝色,却也不至于因此便勾得师至此。
即便是帝宫里那最美的君妃雪瑟,师尊却也从未这般专注地盯过她,更别说亲口为他吸蛇毒了,更不可能为她急得满头大汗!
这小子,当真蹊跷……莫不是会什么妖法不成?但瞧着,却也不是妖族之身。
东方煜将帐篷里的几人扛出来,放到了草地上安全的地方,便用真气将这些缓缓蠕动的小蛇转眼间全部震死,一条活的也不可能有。
萧北墨生怕白晓山的体内有蛇毒的残留、又不敢太过猛烈地逼毒以伤了他,如此这过程自然缓慢了些。东方煜已经为燕十七等人驱毒罢了,萧北墨才刚收了手。
东方煜见几人还未苏醒,上前来道:“到底是何人下此毒手?师尊,这仙人洲上便如此凶险,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麻烦。若师尊执意留下,不如还是让徒儿……”
“这便是凶险了?”萧北墨淡淡道,“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你的胆子越发小了?”
东方煜垂下头去,不敢再说什么。毕竟只是一些小毒蛇而已,对他们而言,岂算得上凶险?即便是毒物也都有动物本有的灵性,不敢近他们的身。
“退下吧。”萧北墨吩咐了一句。
“是。”东方煜应了一声儿,躬身退了几步,便转身消失于夜色之中。
萧北墨蹲下来查看白晓山的情况,见白晓山的脉象已经趋于平稳,这才放了心。踩着这些小蛇的尸体,抱着白晓山回山洞里去了。
细看去,这些小蛇很像巫灵儿腰间挂着的那些,但却又有着明显的不同。光是从大小上看,就比巫灵儿腰间的壮了两圈儿有余,更不必说那攻击人之时的嘴脸。
只不过,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漏放一个。
“萧北墨……”白晓山唤了一声儿,声音还是有些弱。
“哪里来的这么多蛇?灵儿又搞什么名堂?”只是有些头疼,白晓山并未往危险之处想。
“你觉得怎么样?”萧北墨扶起了白晓山,眼中的关切,有些灼人。
白晓山看着,笑容不由得柔软起来,道:“我是要死了?你这么担心干嘛?”
“差不多。”萧北墨道。
明明见得他的确还好,却还是非要追问一句:“可还好?”
好像忽然之间就少了很多对事的笃定,非要听他亲口回答了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