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气势汹汹的,看得萧北墨的气焰不由得弱了下来。刚要问他,“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就见白晓山不太利落地跳下了床,边说道:“你就这么嫌我?不用你嫌我,我不和你睡一张床!”
萧北墨已是瞠目结舌……
我哪里嫌你了?
难道是他刚才踹了那一脚?
之前他也没少踹,怎么没见晓山哪一次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和我睡一张床你睡哪儿?”
“我去找燕十七喝酒!”白晓山说着,还真的歪歪扭扭地往门口儿走。
“你给我站那儿!”
白晓山却哪里能听,人还没到门口儿呢,手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去推门了。
然而,整个人扑过去,双手推到的,却不是房门,而是一面有些温度的墙。
“不许去。”
“凭什么?我就要去!”
“太晚了,他们都睡了。”
“我叫他他就醒了!他又不嫌弃我!只有他不嫌我,我和他是一样的……我不在这儿讨你嫌……”
白晓山可真没少喝,醉醺醺的话都说不顺溜,说话之时满口的酒气。萧北墨岂能和一个醉鬼一般计较?更何况还是一个酒后吐真言的醉鬼……
“踢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好不好?走,乖乖睡觉去。”萧北墨抓住他的手,好言好语地说着,将他往床边拽。
可是这小醉鬼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用力挣脱开他的拉扯,死盯着他道:“哪里是你不对了?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我就不该和你一起睡、我就不该抱着你、我就不该和你一起走……我……我当初就不该买下你!买了一个祸害……嗝……”
白晓山越说人越迷糊,最后晕乎乎地打了一个酒嗝,强撑着,很嫌弃似地用力推了下萧北墨:“从今天起我不和你一起睡!我……我睡桌子!不用你嫌我!”
萧北墨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晓山……我是个祸害?
我一路供你吃供你喝、给你赶车陪你解闷儿,我还帮你挡鬼,结果却成了祸害?没有我这个祸害,你能活着到蓬莱镇都是个奇迹!
但是……纵然被人如此冤枉,却还是狠不下心来,跟屁虫似的跟上了白晓山,拉住了正往桌子上爬的白晓山:“桌子上凉,你乖……去床上睡。”
“我不……我就要睡桌子!我不要和你一起睡!我以后再也不要和你一起睡!就是这样才出了问题……我得解决问题……我得……我得救救我自己啊……”
听到白晓山醉醺醺的如此说着,萧北墨的手缓缓松开了……
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白晓山爬到了桌子上、看着他面朝下地趴着,听到他声音低低地呢喃着:“我得救救我自己……或许我还有救呢……不能像十七那样招人嫌啊……我不能让你嫌弃我……”
“我还想……还想一辈子跟着你呢……我不想让你不理我……我不喜欢你了……你别不理我……我们是好兄弟啊……拜把子的好兄弟……我怎么能有这么龌龊的念头呢……我真是……真是……可恶……”
白晓山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打起了响亮的小呼噜:“呼……呼……”
萧北墨静静看了他好久,说了句:“狗屁兄弟!我可从来没有把你当兄弟!”
答应与晓山结拜,不过是为了哄他开心。而当时,他到底为什么要哄晓山开心,这一路上,他是愈发明白了。
原来“喜欢”二字,真的存在。
对那些美姬没有感觉、对苦苦痴恋他的瑶华没有感觉,前世今生的几千年里,对所有见过的男人女人都没感觉,却唯独对这么一个脑子缺根弦儿的傻子,第一次有了想要接近、想要保护、还有最直接的——想要的冲动。
可却也正因为这些,他才不能胡来。
他不能害了晓山。
他想让晓山永远如初见之时那般纯粹、永远如这一路上这般开心。
他们终究不同路……
萧北墨无奈地摇摇头,小心地将熟睡着的白晓山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去。
白晓山睡得很沉,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挪了地方,小呼噜打得匀称得很。萧北墨给他盖好被子,看着他……
他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看的花瓣嘴向下弯着、眉头紧锁,长长的睫毛在脸上一动一动,虽是一副愁苦的样子,但让人瞧着,却是忍不住想咬一口。
萧北墨抬起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
“你才是个祸害。”
真可恨,他为什么偏偏动了心?
如若不然,这么好看的小家伙,就此而要了,岂不痛快?
可如今呢……
晓山,我该拿你怎么办?
……
萧北墨被白晓山撩拨得心烦意乱,实在不能与他同处在房中了。看白晓山睡得沉,便放心地出了门,自己到街上走走。
每到浮苍山弟子考核之时,蓬莱镇都是不夜的,即便已经快到子时,大街上却仍旧有行人三五结对地走着,青楼酒馆外的大红灯笼亮得刺眼,高谈阔论之声、嬉笑怒骂之声不断地传来。
萧北墨站在一家青楼前,连名字都懒得看,只是在那些站在门口儿拉客的女人们的身上扫了一圈儿,指了一个身段儿凹凸的,便阔步往里走。
这一路上被白晓山撩拨得实在太难受,若不找个人好好发泄一通,指不定哪天他一不小心喝多了,就借着酒劲儿,一不小心把白晓山给上了。
他宁愿委屈了自己的眼睛,找个人胡乱将就一下,也不想毁了晓山的一辈子。
“师尊。”
在那记女极尽谄媚的搀扶下,刚要迈进门槛儿,便听到身后有人传音入密而来。
萧北墨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此时萧北墨身后站着的,是一个个子不高、身量纤细的俊俏公子。公子生得娥眉凤目、悬胆俏鼻、口若含珠,颇有几分女气,而且细看去,那纤细的身子竟然也如同女子一般婀娜。
公子神态颇为恭谨,小心地向左右看了一眼,这才给萧北墨使了个眼色,往一旁去了。
萧北墨推开了缠在身边的记女,阔步跟了上去。
“爷……别走啊……”记女追在萧北墨身后娇声喊道。
萧北墨往身后扔了一大块碎银子,头也不回地说道:“滚!”
公子弯弯绕绕地,走到了一条深巷的尽头处,躲在一户人家放在院墙外的草垛后,探出头来。
只见明亮的月色之中,那人一袭黑衣阔步而来,虽然容貌与往昔不同,但那行动间的气度,却仍旧如往昔那般举世无双。
她认得,哪怕他换了一具肉身,她依旧能够一眼便认出他来!
这天下间,再无第二个举手投足间能令世间万物都失色的南空无涯!
一千三百年啊……一千三百年了……
她苦等了一千三百年,终于能再见到他……
师尊……你可知,绯儿好想你……
很快,那人已经到了她面前……
慕容绯慌忙收起了眼中的痴迷,迅速跪地,叩首道:“师尊……徒儿来迟了!”
“你是来早了。起来。”
即便是见到了一千多年未见的爱徒,南空无涯的声音仍旧十分平静。
“是。”慕容绯向来知道师父清淡的性子,并不敢过多的表露自己的情绪,只是恭敬地应了一句,便听话地起身。
“何事?”南空无涯问。
“徒儿……徒儿察觉到了师尊的气息,便……便寻来了。”她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禀报,只是因为太想念他,终于寻到了他的气息,便迫不及待地寻了来。
“也好”,南空无涯道,“还剩下三片不知所踪的贪狼碎片,你去寻了来。”
“是。”
她的心中有千言万语,可能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一个恭顺的字罢了。
“空茫洲里一切可好?”
“师尊放心,有两位师兄的打理,一切都好……”忽然想到刚才师尊是要去记院,便道,“几位君妃夜夜轮流为师尊暖床,千年来未有一日懈怠,只盼着师尊能早些归来……要不要徒儿将哪一位送来陪伴师尊?”
“不必”,南空无涯道,“还有,以后你再来寻我,务必小心。我身旁有人之时,千万不可出现。明白?”
“是。”慕容绯应道。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师尊,徒儿见今日有一人与师尊甚是……看起来与师尊关系不错,不知此人是何根底?还有同行的其他几人,可需要徒儿去查一查?”
她本是想说“甚是亲密”,可又觉得,将此话用在师尊的身上极为不妥。毕竟师尊从未与人有什么亲密的举动,甚至于包括几个君妃在内。但今日她看到的情况,却又只能用“亲密”来形容。
师尊不仅与他并肩同坐,还不停地给他夹菜,他喝多了,师尊居然还背着他回来。这……哪里还是她追随了几千年的师尊呢?如果不是一眼便能认出师尊的气度、如果不是他们魔族之人对贪狼鼎的气息太过敏感,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找错了人!
而且,此时在她面前的师尊,却又还是与从前一样。并不是她所怀疑的、因为转世重活而在性格上有了什么变化。
其实她反而希望师尊的性子能温柔一些,就像和那小公子在一起时的样子。
可师尊为什么会对那小公子如此温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