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山也知道自己在浮苍山这三年,修为进益飞快,但却也知道他毕竟才只入山三年而已,与那些久在山上的几十岁的师兄师姐们,自是比不了的。只是这等为一脉争光之事,又岂能推辞?岂能不尽力为之?
便是有不自量力之嫌又何妨?也总好过对自己的家不尽心吧?
三年来,他早已经把长生峰当做了自己的家。
“你觉得惊讶也没用!这是为师的命令,你只有遵从的份儿!多少年来,我长生峰从没有人能在会武中入前十甲,你一个新来的去出什么风头?不是打你几位师兄的脸!为师说不许赢就不许赢!好了,退下吧!”齐大壮背对着白晓山,颇有威严地挥挥手。
但白晓山却是不怕他。争辩道:“弟子虽说无法保证一定能进前十,但却绝不可能不尽全力。弟子必当全力以赴,进与不进,只凭本事,断不会被他事所左右。师兄们都是坦荡磊落之人,谁都想家里好一些,岂会做这些计较?”
“你你你……”齐大壮气得回身指着白晓山道,“好啊你个老七!也跟他们学得敢顶撞为师了是不是?要是不听话,明儿就去厨房帮工!不干满一甲子不许回来!”
“去就去!”白晓山甩了这句话给师尊,转身就走。
“嘿……你!逆子,你给我回来!”齐大壮喊道。
“反正我一定会尽全力!”白晓山的扬声响彻大殿。
“你……哎!”齐大壮气得一顿足。
无奈地摇摇头……平日里他对徒儿们疏于管教,今日总算要报应回来了么?
晓山平时是最听话的,如今却也不听他的命令了。他知道自己向来管不住几个徒儿,却也不怎么想去管。像是其他几峰那样,教出千百个一模一样的徒儿来,也没什么趣儿。
“哎……”齐大壮又叹了一声儿,知道管不住,却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
半山腰的一间弟子房中,破门而入的声音吓得躺在床上的小胖子一个激灵。
“嗯?”盐万斗的小胖头一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起来了!”白晓山一把拽起了盐万斗,道,“我和你说个事儿。”
“干嘛……”盐万斗打着哈欠。
“我不去师尊那儿吃早饭了,先去常道峰。你给我带俩包子去,咱们练武场见。”白晓山道。
盐万斗又打了个哈欠:“不是有规矩吗?新弟子不到三年不许随便走动,还有几天呢,你怎么自己出去?”
“我去三师兄那儿偷破界符。总之你别忘了给我带包子就是!”
“干嘛啊?这么猴急见萧北墨吗?你忘了?人家都不想见你……”
“闭上你的乌鸦嘴!要是师尊问起,你就说找不到我,可别把我卖了!明白吗?”
盐万斗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却道,“晓山呐,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别心心念念的!大家只做兄弟不好吗?”
白晓山懒得搭理他,手一松,将他摔在床上,疾风一般出去了。
那老头儿小孩儿一般的心性儿,想一出是一出,指不定一会儿就用伏魔绳来捆他了。
刚来山上的那一年,他偷跑出去找萧北墨,被老头儿发现了,拿着一根麻绳一般的破绳子过来找他谈心。三句话不到,就将他给牢牢捆住了,足足捆了他三天!现在想想,还觉得浑身僵得难受呢!
……
“老齐,你找什么呢?”
长生堂中殿里,一个大木头箱子旁,齐大壮正弯腰在里头胡乱翻着。听到夫人的问话,头也不回地答道:“伏魔绳!”
田蕴蝶笑道:“怎么样?我说晓山不会听你的吧?罢了,你就让他去嘛!我看以如今晓山的修为,便是与清霄清晖比起来也不差。即便是出去了,也不会出什么乱子。男孩子,总要历练历练。更何况还是晓山这样的仙骨?这万年难遇的资质,可莫要被你的中庸之道给毁了。”
“哎呦……我的夫人呐!这可不是你惯着他的时候!”齐大壮找了伏魔绳在手,道,“你以为如今的局面,就只是一方神器被盗那么简单?我和你说……”
齐大壮压低了声音,道:“贪狼鼎出……”
“怎么可能?”田蕴蝶并不当回事儿,笑道,“最大的那块儿在咱们浮苍山呢,谁能拿得去?”
“哎……”齐大壮道,“话虽如此,但却也不得不防……此事回来再说,我得先捆了他!”
齐大壮刚要和夫人交代,忽的想起还有要紧事儿呢!语气一急,撒着欢儿跑出去了,这一刻倒是灵活利落得很。
田蕴蝶无奈地笑笑,眼中却满是温柔。跟了上去,道:“你莫要着急,好好儿和他说。”
“晓山哪……生气着呢?为师找你谈谈心。”齐大壮将伏魔绳背在身后,敲着白晓山的房门。
浮苍山的弟子房分为两种,一种是小弟子们住的只有一间屋子、无院落的房舍,还有一种是大弟子们住的有中厅、有寝房、有小书房的三进屋子,带着一个宽敞的院落。
但因为也就只有这两种房舍,且都是一排一排规整的。到了这一片带院子的房舍中,放眼望去便都是一个样儿。因而为了分辨,不管是大弟子还是小弟子的房门正中,都挂着一个圆形的木牌,上面用墨写着各自的名字。
敲了几下,没得到回应。齐大壮看了眼房门上的名字,没错,的确是白晓山。
忽而觉得不好,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冲了进去。中厅里、寝房里、书房里,都找了,却是一个人影儿也不见!
“这死小子!哎!”齐大壮气得叹了一声儿,忽的起了一丝侥幸心理,又冲了出去。
“万斗啊!”齐大壮一跃轻松地跳过院墙,到了隔壁盐万斗的房门前。
“师尊?您老人家怎么来了?”盐万斗边系着蓝绸束袖,边用脚轻轻踹开了自己的房门,惊讶地问道。
这惊讶倒不是装的,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晓山呢?”
听到师尊这么问,盐万斗也就反应过来了。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道:“我不知道,我早晨没有见过他,他没有过来!”
“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最后一次机会!”
“徒儿真的不知道!”盐万斗说得无比诚恳。
然而……
“哎哎哎……师尊,您老这是干嘛啊?我又没要跑!我不着急,我等下和师兄他们一起去!”盐万斗见师尊这根破麻绳捆住了自己,用力挣扎道。
“说吧,他去哪儿了?”齐大壮问得痛快。
“我不知道!”盐万斗依旧嘴硬。
“好,早饭不许吃,等下不许去常道峰!”
齐大壮说完,转身就走。
一听到不让他吃饭,盐万斗立刻认了怂,道:“我说我说!晓山早晨的确来过。他说让我给他带两个包子去,他先……先去转转。”
到底也没说出来白晓山去哪儿了。一个转转,这范围可就大了,应该不算卖了晓山吧?不然他们两个都没早饭吃了!
齐大壮手一抬,将伏魔绳收了回来,腾空往常道峰的方向去了。
盐万斗忙喊道:“师尊……晓山不一定是去常道峰转哪!有可能去别的地方了呀……”
“看来的确先去了常道峰,也不知道是从他哪个师兄那里拿的破界符。”齐大壮道。
身旁跟上来的田蕴蝶铺了自己的外衫来给两人御着,待到平稳了些,方劝道:“老齐,我看还是算了吧!每次会武,咱们的孩子们都要受人欺负一番,老大他们自己实力不济,却也怨不得旁人。只是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晓山这样的好苗子,若真能给咱们长脸,以后孩子们也少受些嘲讽之言。年轻人气盛,哪有不好个面子的?这次你就听我一句劝,算了吧,好不好?”
“你不懂这其中的干系”,齐大壮道,“昨儿我遇见守阁师弟,说是这半年里,每到月圆之夜月至中天之时,那块碎片就会不耐地震颤几下,好像急着找主人似的。但是二师兄并不放在心上,仍旧只说,莫要打扰师尊清修,这事儿就胡乱了过去。昨夜我越想越觉得不对,怎么就这么巧呢?雪域琴偏偏在上个月被盗?只怕一朝风起,便停不下来。”
田蕴蝶听着,脸上柔和的笑意渐渐敛了。那温婉的眉心已是微微蹙起,道:“若不是主人的气息已经很强烈,那魔物由师尊的法罩镇压,岂会震颤?如此说来,难道……真是无涯魔君重现于世?真的聚了贪狼?”
“我看多半是如此。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别的原因”,齐大壮道,“若是这样,晓山一旦搀和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田蕴蝶蹙眉叹了声儿,静了片刻,却还是规劝道:“大壮,我知你是为了几个孩子好,想让他们都安安稳稳的。但各人资质不一、所求不一,晓山明明不是池中之物,即便有一日真的天地乱,我看他也绝不会做缩头乌龟。更何况,一旦到了大乱之时,咱们长生峰怎样也不能干看着不是?孩子们早晚是要出去的,莫不如在危险之前多多历练。只有自己的本事,才是最可靠的保命之法啊!”
齐大壮叹了一声,点点头。看样子是赞同田蕴蝶的话,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是加快了速度往前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