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爸是个很普通的男人，智商一般，学历一般，能力也一般，他身上有着大部分男人的通病，比如重男轻女，对于生儿子，留下香火传承有执念。
也因为他的执念，身体不太好的周妈妈在生下周小楼和二女儿周小娴，在医生建议不要再怀孕的情况下，依然怀上了三胎。
三胎还是一对双胞胎。
为了第三胎能一举得男，周爸甚至花了一笔钱，带着周妈去小诊所做胎儿性别鉴定，确定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这才放心让周妈生下来。
十月怀胎，周家心心念念的儿子成功降生，可周妈却死于产后大出血。
妻子死后，养家育儿的重担全部落到周爸身上，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让他精疲力竭。
他不是没想过再婚，找个女人帮他照顾孩子，但相亲对象一听他带着四个拖油瓶，连考虑都省略了，直接拒绝。
周爸并不是一个能扛住压力的人，心力交瘁的生活压得他脾气越来越坏，他只能用喝酒来发泄，喝多了不仅打骂儿女，连带着来帮他照顾孩子的周奶奶也要挨骂。
周小楼的童年是在打骂声中度过的，不仅来自喝多了的父亲，也来自重男轻女的奶奶。
如果说周爸需要儿子来继承香火，对两个儿子看得格外重，但还记得两个女儿也是亲生的，不喝酒，清醒状态下对女儿还算有耐心，那周奶奶就是完全把周小楼和周小娴这两个“迟早会嫁出去成为外姓人”的孙女当成工具人。
周爸白天要上班，家里的大小家务和孩子全部交给周奶奶打理，在周奶奶的“教育”下，八岁的周小楼承包了大部分家务。
做饭刷碗洗衣服搞卫生，给弟弟冲奶粉换尿布，两个弟弟还不会走路时，周小楼经常让周小娴在家带一个，她则背着另一个出门买菜。
两个弟弟是在周小楼背上长大的。
再后来，弟弟开始上小学，周爸却在长年累月的酗酒中被查出肾脏疾病，需要长期吃药，而且不能再干重活。
他只能换了一份相对轻松，但工资也大幅度缩水的工作。
当时的周小楼正在读初三，因为每天需要匀出大部分精力应付家务和各种琐事，留给她学习的时间并不多，她成绩一直徘徊在中游。
相比之下，上初二的周小娴学习要好得多，她理科成绩拔尖，学校有意栽培她，有个欣赏她的培训机构老师还为她免费开放了培训班。
种种优势叠加在一起，在周爸表情沉重地把姐妹俩叫到跟前，要求她们其中一个辍学打工补贴家用时，周小娴才有底气转身盯着周小楼的眼睛，态度半是恳求半是强硬，对她说：我成绩比你好，能考上更好的高中，姐，你退学吧。
周小楼答应了。
……
公车到站，黎落抽回思绪，心情比当初看到攻略线还沉重。
她花了几分钟调整情绪，然后沿着周小楼记忆中的周家地址走去。
到了周家所在的片区，黎落掏出手机给周小娴打电话。
“你放学了吗？”
“几点到家？”
“我今天请假回来了，你回家路上买点菜，晚上做饭。”
挂断电话，黎落看着手机电量从7%迅速掉到1%，屏幕一闪，没电关机，她轻轻挑眉，时机拿捏得刚刚好。
拐进周家必经之路的小巷子，黎落遇上接两个弟弟放学的周奶奶。
看见她，两个弟弟很兴奋，争先恐后奔到她跟前：“大姐姐！”
“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是不是放假了？”
“我想吃你煮的面。”
被两个个子到她下巴的男孩围绕着，黎落哭笑不得，她给了两人一个脑瓜崩，没好气地说：“吃吃吃，除了吃，你们能再想点别的吗？”
两个男孩还没接话，拎着他们书包的周奶奶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不要打脑袋，小胜和小伟是男孩子，你一个女的打他们脑袋，会把他的运气给打跑的。”
黎落：“……”
虽然已经从周小楼的记忆中知道周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亲耳听到她这番话，黎落还是无语至极。
无语归无语，黎落知道周奶奶这种思维不是一朝一夕形成，也不是三言两语能改变，要是就着这件事跟她据理力争，反而是在浪费口舌。
她转移话题把这件事带了过去，一手牵着一个弟弟，往家的方向走去。
进了周家，屋子有些乱，衣服散落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吃了一半的饼干，垃圾桶里塞满了垃圾，发酵的果皮散发出一股酸味。
周小胜和周小伟换了拖鞋，把球鞋踢到一旁，两人冲进客厅抢电视遥控器。
跟在他们身后的周奶奶右肩背着一个书包，臂弯还挂着一个书包，明明被两个加起来超过三十斤的大书包拖得走路都慢了一拍，依然尽职尽责地弯腰把鞋子捡起来摆正。
黎落见状，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周奶奶进了屋，先拧湿毛巾挨个给周小胜和周小伟擦脸擦手，然后从冰箱拿水果给他们吃。
她开冰箱时，黎落注意到她一个小动作——她本来想去拿放在最上层的巨峰葡萄，但手伸了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微微偏头，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黎落所在的方向。
等收回视线，她放下那串成色很好的葡萄，转而拿了放在中层的青皮苹果。
两分钟后，黎落分到了一个青皮苹果。
苹果上长了不少黄褐色的斑点，应该是水果市场打折处理的特价苹果，黎落咬了一口，酸味激得她打了一个哆嗦。
周奶奶装作没看见黎落被酸到皱起的眉头，若无其事地问：“你不是说找了一份新工作吗，干得怎么样了？”
“还好，挺轻松的。”黎落敷衍了一句，把青皮苹果放在桌上。
“轻松？那工资呢？”周奶奶问出她真正关心的问题，不等黎落回答，她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年纪还小，正是打拼的时候，家里你爸的药费，两个弟弟的学费可都指望你呢，别贪图轻松就去干那种钱少的活儿，现在懒惯了，以后还怎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