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八百个心眼子
涉江2025-05-19 16:492,498

  监察司地牢的寒铁门缓缓闭合,将最后一丝天光隔绝在外。火把在石壁上投下跳跃的光,映出一前一后两个身影。

  易春迟跟在谢淮序身后走入地牢。她盯着谢淮序晃动的衣摆,月白锦袍仿佛浸透了霜色,连袖口银线绣的云纹都泛着冷意,一如这锦袍主人,当真是郎心似铁。

  谢淮序亦在铁链拖地的细碎声响中,揣度这狡猾女子的心思。

  易春迟浑身是伤,走到监牢内已是勉力支撑,随意找了一块略平整的木器,不顾上面堆积的干涸血迹,颤抖着双腿直接坐了下来。

  她竟然挑了最酷烈的刑具坐下,谢淮序头一次将易春迟真正看在眼中。

  她没有寻常闺秀入狱的恐慌,看见四周血迹干涸的刑具,也没有惊惧尖叫,与书中的懦弱形象截然相反。

  可仔细想想,一个敢于打晕女主去替嫁的人,内心不会缺乏勇气。她虽然满口谎话,但她说替嫁是为了荣华富贵,倒不一定是假的。

  谢淮序心中一动,已想好要如何对付易春迟。

  易春迟不知道谢淮序心中转过的千百个念头,满心都是对谢淮序的警惕,根本没有注意到监牢阴森恐怖的环境。

  她压住到喉间的痛呼,镇定仰头看向谢淮序,“此间只有你我二人,看来司主是打算亲自审我?”

  谢淮序收回目光,“你在秦王咽气前灌了毒,对吗?”

  易春迟满脸无辜,“司主在说什么,妾听不懂。”

  谢淮序并未动怒,他不疾不徐,算筹轻敲掌心,“按照你与王府护卫的证词,寅时三刻,秦王喉骨被刀锋切断,他撑不了多久。千机散虽毒,但需半刻钟才能走至心脉毒发。只要本官证明,秦王断气前,千机散尚未发作,秦王之死便是刺客所为,与毒无关。”

  “恭喜司主又破一案。”易春迟点头称是,话音一转,“不过,虽是锁定了真凶,但陛下必定清楚还有人想下毒谋害秦王吧。司主不一并查清吗?”

  “查?”谢淮序轻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本官已说了,毒是易娘子下的。”

  易春迟气得牙痒痒。这么阴险歹毒的人怎么能是女主的白月光。

  她索性摊牌不装了,“司主赠给我的明月珰里藏着千机散,我被定罪,司主便是我的幕后指使者。司主赠我明月珰时,难道没有料到我会用它谋害秦王吗?”

  谢淮序忽然附身,算筹沿着她脖颈滑向锁骨。那里有枚暗红的指印,是秦王临死前掐的,“秦王久经沙场,刺杀、下毒,于他是家常便饭。而易娘子自小养在深闺,弱质纤纤。”他指尖停在淤痕处,“明月珰里的毒,本官既然敢给你,便是知道,你杀不了秦王。”

  易春迟点头,“所以我要让司主与我同罪。司主当着满朝文武赠我毒药,妾身岂能辜负这番美意?”

  火把爆出一簇火星。

  牢房深处传来滴水声,一声,两声,像催心的更漏。

  谢淮序注视她良久,轻声道,“你真的是国公府懦弱的表小姐?”

  易春迟睫毛颤了颤。她仰起脸,泪珠悬在睫尖要落不落,“妾身当然是。妾身卑贱懦弱,但妾身不傻。”她掀开鹤氅,露出锁骨下狰狞的烙痕,“秦王在妾身上烙印时,我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我要活,哪怕只是蝼蚁,也要将谢司主这般的大人物拉下水,与我同生共死。”

  谢淮序袖中算筹骤然弹出三寸寒光。

  易春迟却笑着迎上锋刃:“杀了我,明日满京城都会传,毒鹤为灭口弑杀弱女。谢司主十年经营,可比我的命值钱多了。”

  僵持良久,谢淮序忽然收刃入袖。

  “本官可以替你洗脱嫌疑。”他退后半步,火光拉长他的影子,将易春迟笼罩在他的阴影里,“条件是——嫁给九皇子李重阙。”

  易春迟怔住。她设想过谢淮序会逼她顶罪,或是借她指证栽赃,却未料是这般离奇的交易。

  而且她分明记得,小说里,这位九皇子将野心隐藏在纨绔表面下,隐忍蛰伏到最后成功继位。莫非,这谢淮序已看出九皇子是赢家,想提前押宝?

  “九殿下向本官讨要梦中仙娥。”谢淮序展开一卷画轴,画中海棠纷落,少女眉目与她有七分相似,“他既认定你是画中人,你便该入他的棋局。”

  易春迟攥紧裙摆,“司主要我做细作?”

  “不。”谢淮序抚过画上少女,“本官只需要你嫁给王爷。”

  至于王爷是谁,并不重要。

  他要的,是“易春迟死于王爷夫君之手”,完成属于她的剧本,然后,彻底从故事里杀青。

  易春迟低头细细思索,觉得答应下来也无不可。

  反正要不了多久,谢淮序就会死,只要她拖延一些时日,就不用嫁九皇子。一个秦王已让她见识到了封建统治者的残暴,让她嫁给未来皇帝进宫玩宫斗,她又不是嫌命长了。

  两人各有计划,坐等对方死期将至,都觉得自己不亏。

  气氛一时缓和下来。

  易春迟指尖摩挲着铁链,锁孔里暗红的锈迹沾在葱白指节上,仿佛在提醒她过去两日遭受的苦难。她深吸一口气,“司主要妾身做棋子,总要让妾身活着走到棋盘上。脱罪对司主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脱罪之后,妾身怕是会被真凶灭口。”

  “何出此言?”谢淮序反问。但不过片刻,他已想到关键处,看向易春迟空荡的耳垂,肃然询问,“明月珰呢?”

  易春迟面露赞赏,微笑道;“司主敏锐。昨夜子时,有人来过大理寺狱——”

  谢淮序眉峰微动,"说下去。"

  “那人蒙面,刀刃贴着妾身的喉咙,要取走明月珰。”易春迟仰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谎话信手拈来,丝毫看不出心虚。

  “妾身无计可施,为了活命,说愿将明月珰献给贵人......”她颤抖着,仿佛回想起了被人威胁性命的场面,“司主不妨猜猜,那人要妾身做什么?”

  “哪怕司主证明秦王并非死于明月珰之毒,他也要妾身指认,司主曾试图指使妾身毒杀秦王。黑衣人前脚刚走,小王爷后脚便来守着——司主不觉得太巧?”易春迟挑拨完谢淮序与真凶,又挑拨起他与李玄戈的关系,满意地看到谢淮序瞳孔骤缩。

  谢淮序抚过刑架斑驳的血迹,笑了笑,“有人要栽赃本官弑王,李玄戈要做孝子贤孙,九殿下偏要寻什么梦中仙......”他忽地转身,眼尾朱砂痣在火光中如凝血珠,“这局棋,倒比我想的热闹。”

  易春迟扶着镣铐起身,行至谢淮序身侧,染血的袖口虚虚搭在他腕间,小心翼翼地继续怂恿,“司主何不将计就计?幕后真凶既拿了明月珰,定要寻个‘忠臣’当朝揭发——”

  “届时谁举着证物跳出来,"谢淮序反手扣住她手腕,“谁便是真凶。”

  易春迟疼得吸气,心中暗骂这病秧子力气真大,面上却绽开乖顺的笑容:“司主英明。”

  监察司地牢的寒铁门再度打开,夜风将屋外清新的空气吹入,檐角铜铃轻响。刘知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司主,九殿下亲至监察司要人。”

  谢淮序与易春迟不约而同望向门外,同时皱眉:“此人过于着急了。”

  两人一怔,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思索的神色。

  谢淮序松开易春迟,取帕子慢条斯理擦拭指尖血迹,“请殿下稍候,本官亲自送易娘子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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