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唐芋一脸惊恐,男生俯身过来:“你没事吧?”
“别撩妹了!”他的朋友们笑着招呼他,“走了郑秩。”
唐芋猛地推开他,转身离开。
后背上似乎跟着一双眼睛,一瞬间,星辰大海全都消失了。周身环绕着无边的黑暗和彻骨寒意。
不想在郑秩面前露怯,唐芋努力保持着如常的步速,但内心早已乱成一团。
姜叙正拿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唐芋迎上去,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下意识地拽着他往回走。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反常,姜叙抬眼往那帮男生离开的方向望了望,“那人干吗了?”
“没事儿。”唐芋挤出一个笑容,嘴唇微微打颤,“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姜叙将温热的咖啡送到唐芋手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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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唐芋就发起了高烧。
原来人是真的会被吓病的。
来得太急,她没带任何备用药。体温持续升高,唐芋口干舌燥地起来找水喝,脑袋一蒙,跌坐在客厅地板上。
只有玄关的一盏灯亮着,光线昏暗。她闭上眼睛缓了缓,再睁开时,发现房屋的格局发生了变化。
厨房和洗手间换了位置,大大的落地窗收缩、变窄,窗外不再是宽广的海,而是枝叶交错的大树,掩住了月光。
怎么回事呢?
唐芋惊慌失措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往旁边的卧室跑过去。
三间卧室,那间最小,只住了姜叙一个人。
推开门,房间却陡然变大了,家具装修与白天看到的完全不同,但又莫名让唐芋感到熟悉。
到底在哪儿见过?她想不起来。
高烧让唐芋昏昏沉沉,她不敢迈步。
淡淡的月光洒落在床上,那里躺着一个人影,但她下意识地觉得,不是姜叙。
犹豫之间,唐芋不经意地抬眼……
她看到了悬挂在墙上的超大尺寸的结婚照。
她和郑秩的结婚照。
唐芋惊叫一声,捂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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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叙被吵醒了。
他起身,按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抱着脑袋蹲在门边的人。
“唐芋?”他快步走过去,“又做噩梦了?”
姜叙伸手拍拍她的背,这才发现唐芋的体温高得吓人。
“你发烧了?”姜叙不由分说地将她抱到床上,拉高被子盖住她,“我去药店买退烧药,你先睡一会儿。”
“别走。”唐芋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紧紧拽着姜叙的衣袖,很害怕他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
“你烧得很严重,不吃药不行。”姜叙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仿佛在娇宠一个小朋友,“唐芋乖。”
“求你了。”唐芋垂着头,眼泪忽然涌了出来。
姜叙心里一紧,拥了上去:“好了好了,我喊周到帮忙去买。”
他并没有多想,因为上一次唐芋噩梦时反应也很强烈。
更何况现在她还发着高烧。
药店不远,周到很快赶了回来。
他送药到姜叙的卧室:“除了退烧药我还买了点感冒药。”
姜叙接过来:“谢了。”
“客气什么!”周到斥他,“唐芋也是我朋友,你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儿再叫我。”
“好。”姜叙顺手把空杯子递过去,“那你去倒杯热水。”
周到:“……我就不该多说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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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叙照顾唐芋吃下退烧药,坐在床边守了她一夜。
她不间断地说着糊话。
吐字含糊,姜叙没怎么听清楚。
但有一句里,他从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问她:“你说什么?”
唐芋皱着眉头回答:“……不能……姜叙。”
难以捉摸。
但至少她还知道,害怕的时候要来找他。
姜叙垂眸,望着自己被唐芋紧紧握住的左手。他起码还是给到了她一些安全感吧。
不过,她到底做了什么梦,才会吓成这样。
姜叙想起在海边遇到的那群人,早知道就应该带着她一起去买咖啡的。
走哪儿带到哪儿。
天光微亮时,姜叙起身,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唐芋的额头,烧退了。她的眉头舒展了很多,终于进入安眠。
尹约和陈儒出去买了早餐,姜叙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象征性地吃了一点。
大家商量着要把原定的出海计划取消,但姜叙觉得没有必要:“我自己留下来照顾她就行了。唐芋如果知道自己生病耽误了大家的游玩,肯定很郁闷。”
尹约担忧地说:“你自己搞不定怎么办?”
“她都已经退烧了,白天再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姜叙收拾了下餐桌,起身赶他们,“赶紧去吧,待会儿赶不上船了。”
抵不过姜叙的坚持,尹约他们一起出了门。
姜叙悄悄回到卧室看了看,唐芋还在睡着。
生病的人喜欢口味清淡的食物。
姜叙打开外卖软件看了一圈,突发奇想,直接从附近超市下单买了一袋米、两颗皮蛋,半斤肉丝。
手机上网搜了个菜谱,姜叙大致看了一遍,便胸有成竹地卷起袖子,进了厨房。
除了有些步骤稍微出现了一些失误之外,姜叙自我感觉发挥得很不错。
渐渐的,蒸腾的热气中有了香味。
姜叙打开盖子,拿起汤勺极有耐心地搅拌着,米粒变得越来越粘稠。
水放少了。
他回身去接水,这下发现唐芋不知何时来到了厨房门口。
“醒了。”姜叙往锅里添了一碗水,“饿吗?很快就好。”
唐芋摇摇头,她不饿,只是很想哭。
她并不是这么爱哭的性格,郑冬确诊后,她受郑秩一家苛待,也都咬着牙挺过来了;母亲突然去世,她冷静地一项项进行丧礼流程,也装得足够坚强;离婚当天,她久违地化了妆,漂亮洒脱地与六年婚姻告别,也算体面。
可是现在,当她从昏睡中醒来,拖着虚浮的步子走出房门,抬眼间看到系着围裙、笨拙地在厨房打转的姜叙时,眼眶不断地发热。
与姜叙在一起,她总能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正被爱着。
他的坚定和笃信让唐芋开始妄想与命运对抗。
她不想再自我怀疑了。
一定是姜叙将她召回到了过去。
一定是他用一分一秒的时间线暗暗编织出了两个人之间的羁绊。
她回来,就是为了回应他的念念不忘。
从这一刻起,唐芋决定对此深信不疑。
“不饿可不行。”姜叙将粥端到客厅茶几上,抬抬下巴,招呼她,“过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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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芋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得很慢。
姜叙看她食欲还不错,身体应该是有了好转,放心地掏出手机在一旁打游戏。
阳光爬过窗子,轻轻缓缓地走向他们。
一碗粥吃完,姜叙抬头问她:“还要吗?”
唐芋点点头:“睡觉也会消耗能量。”她很多余地解释了一句。
姜叙笑笑,起身又帮她盛了一碗。
“你挺有做饭天赋的。”唐芋接过来时,真诚夸赞。
他斜躺在沙发上,淡淡地应她:“那以后常给你做。”
唐芋认识的所有人里,只有姜叙能将承诺说得轻描淡写但又不令人生疑。
无论什么,他说出口,就一定会做到。
唐芋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继续喝粥。
姜叙的手机里不时传出游戏音效,唐芋遥望大海,昨夜喧嚣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尹约他们呢?”她扭过头,问他。
“坐船出海了。”姜叙快速操作着手机键盘,“他们本来想留下来照顾你,考虑到你那见不得别人为自己牺牲的性子,我就把他们轰走了。”
“哦。”唐芋默然无语,这家伙就从不能正经夸她。
实在喝不下去了,她端着碗起身。
“干吗去?”
“洗碗。”
“放那儿!”姜叙沉声道,“病号洗什么碗,老实歇着去。”
唐芋哭笑不得:“就一个碗而已……”而且,“我已经好了。”她的病原本也不在身上。
姜叙伸手从她手里夺走那个碗,将她摁到沙发上,扯过一张毯子裹住她:“听话,我打完这局就去洗。”
唐芋侧躺着:“那我们下午干嘛呀?”
“什么也不干,躺着。”
“不能去海边躺着吗?”
“不能。”姜叙拒绝得很干脆,“感冒的人没资格吹海风。”
唐芋毫无意见地妥协了。
她喜欢和姜叙同处一室的亲密和闲适。就好像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很多年,并且还会在一起很多年。
唐芋静静地扫视着客厅,昨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想起那张摆在婚房书桌上的照片,郑秩曾告诉过她,那是他大二和朋友一起去海边游玩时照的。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不是。
就像那条曾几次三番出现在她面前的裙子。
在她的人生里,郑秩会不会代表着无法跳过的一环?以至于哪怕她改变了走向,打乱了时间、经历,但还是会在某个偶然的时刻与他交集?
唐芋掏出手机,打开网页查询相关资料。
“唐芋。”一直没说话的姜叙突然开口叫她。
“嗯?”
“你做的噩梦,和我有关吗?”
唐芋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目光:“当然没有。”她故作轻松地冲他挤了挤眼睛,“你只属于好梦的行列。”
“那……”姜叙漫不经心道,“就是和那个叫郑秩的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