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芋掏出钥匙开门，扭头却见姜叙还停留在院子门口。
“姜叙。”
他转过身：“来了。”
唐芋等他一起走进房间。
大大的落地窗外是开阔的蓝天绿地，房子里还没有添置任何家具，因此显得尤为宽敞明亮。后院建了一个小型的游乐场，滑梯、攀爬架、秋千、沙坑一应俱全。
穿过后院的小门，便是景区的登山步道。春末的山林格外葱郁，阳光温暖耀眼，和风轻抚着茂密的枝叶。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儿童主题民宿？”姜叙左右看看，“现在的小孩这么幸福的。”
唐芋笑笑：“你想玩？”
“我看起来像儿童？”
“是挺像的。”唐芋掏出卷尺，将另一端递给姜叙，“帮我扯一下。”
他端着双臂无动于衷：“儿童干不了这事儿。”
“胡说。”唐芋斥他，“三岁小朋友就能完成这种任务。”
“那你怎么不找个三岁小孩儿来帮你？”姜叙伸手接过卷尺，陡然拉长，而后绕着唐芋缠了几圈，“你被捕了。”
唐芋哭笑不得：“姜叙同学，别忘了你是来受罚的。”
她已经在草图设计上花费了小一个月的时间，仍然没有达到许宋的要求，便想换个方式努力。
唐芋原计划把早餐送给姜叙之后，就来民宿实地考察一下，收集收集灵感，所以昨天特意从许宋那里拿到了钥匙。
虽然是打着惩罚姜叙的名义才叫他一起来的，但其实，有他陪着，唐芋还是挺开心的。
只不过，她错估了两个人一起工作的效率。
“快放开。”唐芋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哄小孩儿一般，“我们早点忙完还可以去后山看落日。”
“啊……”姜叙意味深长地点头，“原来是拐弯抹角地想和我约会。”
“你不想吗？”唐芋冲他挑眉。
姜叙松开卷尺，外套一脱，立刻换了副态度：“说吧唐老师，让我做什么？”
唐芋清清嗓子，抬手指挥：“先把那面墙测量一下。”
“行。”姜叙听话地走过去，他身高腿长，完全不需要借助任何东西，量完回头向唐芋报出数值。
唐芋低头在手机备忘录上做记录，眼前突然一暗，抬头时，姜叙的嘴唇刚好落在她额上。
她被吓了一跳。
“我可不白干。”姜叙懒懒地站直身子，“好了，下一个测哪儿？”
在他们极为“默契”地配合下，八个房间的墙面测量很快结束了。
姜叙索要完他的“报酬”，顺势揽住唐芋的肩膀：“没事了吧？走吧。”
“休息一下。”唐芋倚着窗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啊。”
“你这会儿不着急了？”姜叙伸手将她垂在后背的长发拨到前面。
唐芋没答话，她仰头盯着天花板上游移的光影，问他：“你小时候最希望睡在什么样的地方？”
姜叙也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树林里。”他说，“我常常幻想和猛兽做朋友。狮子老虎恐龙看到我都友好地伸出爪子跟我打招呼，嘿，早啊，哥们儿。”
唐芋“噗”的笑出了声：“真的假的？”
“真的。”姜叙也轻轻扬起了嘴角，“小时候总觉得跟它们做朋友很酷，没人敢欺负。长大了才觉得离谱。”
得是对父母多失望，才会觉得靠近猛兽更安全。
“我能理解。”唐芋摩挲着姜叙的手臂。
“那你呢？”姜叙反问她，“是不是也像其他小女孩似的，幻想住在城堡里？”
唐芋摇头：“很小的时候，父母带我去看海，因为去的时候是淡季，海边没什么人，我那时候很矮嘛，小小一只站在沙滩上，瞬间被辽阔的视野震撼了。那大概是我第一次真正理解‘一望无际’是什么意思。后来，我总会在睡觉前想象自己的床浮在海面上，飘阿飘，醒来就能飘到某座小岛的岸边。”
姜叙认真听完，笑了：“小丫头片子一个，还想挺多。”
一片云压下来，天花板上的光影淡去，在这个美好宁静的午后，唐芋倚着姜叙的肩膀，贪心地幻想起了未来。
“姜叙……”
“嗯？”
“你想过以后吗？”
姜叙反问：“多久以后？”
“毕业吧。”
他不慌不忙道：“主要看你。”
唐芋一愣：“看我？”
“你都追到大学里来了。”姜叙挑眉，“不得给我个机会表现表现？”
唐芋其实很想追着问问他打算怎么表现，但她张了张口，还是算了。
她不能太张扬。
说不定，正有一双眼睛四处搜寻她的下落。
唐芋很怕被捕捉到，强行丢出属于姜叙的时空。
-
沿着登山步道来到山顶，夕阳正在缓慢下落。
绚丽晚霞笼罩着眼下的城市。
仿佛每个角落都被灿烂地照亮了。
“你喜欢黄昏。”身后的姜叙忽然开口。
唐芋不可思议地仰起头：“你怎么知道？”
他知道的何止这些。姜叙用手放在她头顶比划了比划：“糖芋圆，谎报身高了吧？这哪有一米六九？”
唐芋恍然想起：“你看了我写给你的同学录啊？”
姜叙挑挑眉：“不然你以为那玩意儿为什么会传到你们班？”
亏他为了能让这件事合情合理，还特意用心设计了一番——
姜叙有一哥们儿喜欢唐芋班上的一个女生，所以从买同学录时，就计划好了要找那女生写。
为了有机会“搞混”，姜叙特意跟他买了同款。
一个完全不符合他审美的紫了吧唧的封皮。
但至少，本子的确不着痕迹地被送进了唐芋班里。
对于唐芋会不会给他写同学录这件事，姜叙其实并没有把握。但他认真思考了两种结果——
写了，他也只是留下了一份关于她的档案。对她多一点了解。为若干年后的回忆添一行可有可无的笔记。
不写，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因为自始至终，两个人之间都没有存在过“拥有”。
他们不是朋友。
因为不同班，连同学都算不上。
如果有人问起他们的关系，能够拿出来解释的词充其量只有“校友”。
他们的高中将近两千人，所以，他只是她三年人生时光里的2000分之1。
想清楚这些，姜叙拿回同学录时，心情也相当平和。
他耐心地一页一页翻过那些写得满满当当的留言寄语，直至看到唐芋的名字。
她认真填写了个人档案——
姓名；唐芋。
昵称：糖芋圆。
身高：169cm
体重：48KG
喜欢的颜色：白色。
喜欢的季节：秋天。
喜欢的时刻：黄昏。
喜欢的食物：很多很多。
……
理想的职业：自由画师。
理想中男/女朋友的职业：医生。
理想中生活的城市：有海的地方。
与我的关系：校友。
对我的第一印象：难以言喻……
想对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
每一栏都填了，唯独空出了电话号码。
而另一页的好友寄语，她只字未写。
唐芋不想和他联络，并对他无话可说。
这就是姜叙当时的感受。
-
“不是的。”时隔一年，唐芋迟来地否定了他的论断，“当时临近高考，手机都是我妈在管，所以才没有填上去。”怕姜叙不信，她又强调，“是真的。”
“那你给别人留手机号码了吗？”
唐芋顿时心虚了，她还真留了，不过……“不想被我妈盘问，我只给女生留了。”
姜叙点点头，他可以接受这个答案：“所以唐芋，你以前对我有过想法吗？”
“没有。”唐芋坦白道，“对那时候的我来说，你太遥远了。”她扭头对他笑笑，“你可能不信，我那时候都是通过别人的嘴巴了解你的。渐渐的就会出现一种错觉，明明不认识你，但因为知道你太多事，又好像跟你很熟。如果现在被我们班的女生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她们肯定会惊掉下巴。”
“是吗？”姜叙静静地望着她，表情玩味，“总之，你的意思是，直到高中毕业，你都从没想过要和我在一起，我可以这么理解吧？”
唐芋不太明白为什么姜叙突然揪着这个话题不肯放：“嗯，差不多是这样的。”
“那你放弃复读，跑来跟我读同一所大学的原因呢？”姜叙语调缓慢地说，“我问过你很多次这个问题，但你似乎一直没有正面回答。”
唐芋怔了怔，她没想到，这件事会让姜叙耿耿于怀。
“很重要吗？”她不想跟他撒谎，但又无法解释现状。
“很重要。”
天色暗了些，两个人的轮廓隐在阴影中，很近的距离，却会让人产生对方正在远去的错觉。唐芋伸手抓住姜叙的胳膊：“我想试一试。”
姜叙不解：“试什么？”
“跟着你，能够得出多少分的未来。”
姜叙忽地笑了，笑声沉沉地：“现在多少分了？”
……唐芋很无奈：“这只是个比喻。”
“别啊，现在就开始积分吧。”姜叙拥住她，下巴搁在唐芋的头顶。“等到一百零一分的时候，你就嫁给我。”
这是唐芋不敢碰触的话题，她摇头：“我可没同意。”
“没让你现在同意。”姜叙正色道，“别这么心急，一百零一分的时候你再考虑。”
唐芋被他弄蒙了，她只听说过一百分：“多出来的那一分是个什么意思？”
姜叙没有回话，而是忽然掩着她蹲了下来。
他警觉地查看四周。
“怎么了？”唐芋紧张地用气声询问？
脚步声逐渐靠近，姜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