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叙有点儿惊讶。
这就是喜欢吗？
唐芋？
姜叙脑海中立刻勾勒出她清瘦苍白的面孔。
嗯……的确不讨厌……
姜叙独自躺在宿舍床上面壁静思。
从昨晚室友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像被击中了一般，感觉不考虑清楚，就无力从床上爬起来。
操场上正在进行社团招新活动，闹哄哄的声音从窗口传进来，弄得他心烦意乱。
姜叙认为室友的判断也不能说百分之百正确，毕竟他根本不了解真实情况。
他承认自己近来是对唐芋关注过多，但那主要是因为她变化太大了，元气少女转眼间变得阴郁丧气，换成谁都会好奇。
所以他的情绪应该也算正常反应吧？
突然说什么喜欢……
太扯了！
姜叙仿佛一个鲁莽的农夫，粗暴地挥舞着镰刀，试图斩断脑海中肆意生长的野草。突然间，他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望着被破坏得一塌糊涂的思绪，他扪心自问——
喜欢她又怎么了？
喜欢唐芋至于让他这么害怕吗？
她善良、有趣、古怪、莫名其妙，明明长着一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举手投足间却有着宽和的温柔。
这样的她也的确足够特别了。
姜叙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刹那间，他觉得十分高兴。
他的想法也连带着发生了改变，他不再为那些迎风摇曳的“杂草”忧心了，他反而萌生了去求证答案的渴望。
姜叙在手机网页搜索栏里敲下一行字：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我去，居然有十六种。”他全部复制，粘贴进了备忘录里。
姜叙兴味十足地下楼，操场上聚满了人，各社团成员卖力地以各种方式宣传，场面尤为热闹。
新生们被几方争抢，得到了入学以来的最高关注度。
每个摊位前都围着不少人，除了……
姜叙探头一望，看到了孤零零举着牌子的周到。
“发呆协会”四个大字劝退了一大批故作正经的新生们。他们可不想刚入学，就被公认为“奇葩”。
周到远远看到双手抄兜走过来的姜叙，赶紧起身，热情地招呼他就坐。
他乐观地想，有了这位颜值担当，一定会吸引不少女孩子报名。
事实上，也的确吸引了不少女生过来询问，但她们询问的只是姜叙的电话号码，对发呆协会没有半分兴趣。
不管周到如何抓住时机深情演说，最终都被当成了讨厌的噪声，忽略了。
他沮丧地坐回位子上，一脸绝望。
姜叙懒懒地看着他：“反正只要五个人就能成团了，你不会还指望这破协会能搞出多大阵仗吧？”
周到叹气，终于嗫嚅着说了实话：“其实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和唐芋……”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本来是留下了两位团员，但是他们……他们这学期退团了。”
姜叙倒没有多意外。
他所在的宿舍，室友们每天热衷于组队开黑，得空还得跟女朋友煲电话粥约会联络感情、单身的都急着参加同乡会、联谊会，上课恨不得都得从百忙中抽出时间……
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一天24小时都不够挥霍，哪有工夫发呆？就他们这种社团，开在老年学校或许很受欢迎，毕竟发呆和打坐冥想活动没怎么本质差别。
原本姜叙觉得不成团就解散也挺好，但他转念一想，那岂不是失去了一个和唐芋共同参加活动的机会。
一个理所当然可以盯着她发呆的机会。
姜叙心底的“团魂”瞬间被点燃了，他猛地起身，开始努力向过往女生投以热情的注视。
“请加入我们发呆协会。”他将传单递给一位女生，笑容可掬，“我很期待与你一起探索内心。”
颜值加持，效果显著。
有几个女生顶不住姜叙伪装的温柔，红着脸填写了入会申请表。
周到见姜叙如此卖力地为协会拉人，顿时感动得老泪纵横，不断从旁郑重表态：“姜叙同学，协会一定会记住你所做的一切。”
唐芋站在操场看台上远远观察了一会儿表情谄媚的姜叙，颇感无语。
之前他对尹约的示好表现得那么疏离，她还以为他是个对感情很懂得分寸的人……
真令人意外。
唐芋步下台阶，特意绕过了正在热情邀人的姜叙，来到发呆协会摊位前。
周到看到她，喜不自禁地拍了拍旁边的一叠入会申请表：“看看，我们招了这么多人。”他兴奋地直搓手，“大大超出了往年的报名人数，咱们协会终于也有筛选面试的机会了！”
“尹约让我帮她报名。”唐芋扯过一张申请表，帮她填写了姓名和手机号。将申请表放上去时，她顺手翻了翻下面的几张。
全是女生。
可想而知，都是为谁而来的。
“姜叙！”周到招呼他，“差不多了。”他的理想会员名额是七个，人太杂就很难做到“发呆”的深度意义了，行为艺术还是需要被尊重的。
姜叙回头，这才看到站在周到身边的唐芋。
“什么时候来的？”他问她。
“有一会儿了。”唐芋往桌上那叠报名表扬扬下巴，“刚好目睹了你的丰功伟绩。”
“过奖了。”
姜叙接过周到递过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几口。
他的眼睛始终留在唐芋身上。
她今天束起了马尾，白皙的后脖颈被太阳晒成了粉色。微微侧头时，下颌形成柔美的曲线。
姜叙重新拿起矿泉水，猛灌几口，试图压制发狂的心跳。
会偷偷看她、会心跳加快……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备忘录里喜欢一个人的表现中的其中两条。
“你好。”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
样貌清秀的男生扶了扶眼镜儿，望向唐芋：“你还记得我吗？”
唐芋点头：“当然。”她笑着与他打招呼，“你好，我叫唐芋。”
“我叫……”男生顿了顿，有些难为情的样子，“我叫陈儒，虽然听起来像女生的名字，但其实是儒雅的儒。”
“这名字不错哎！”周到称赞，“跟你气质也挺相符。”
“谢谢。”陈儒害羞地垂下了头，接着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可以加入这个协会吗？我看了协会的活动介绍，挺感兴趣的。”
“欢迎欢迎。”周到高兴地递给他一张报名表，“你是今天申请报名的唯一一位男成员。”
“是吗……”陈儒又害羞了，在大家的注视之下，他连写名字的手都有些颤抖。
唐芋从他手中抽出笔：“我来帮你填吧。”她俯身，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从一旁垂落，将她纤细的脖颈暴露出来，“陈儒……”她边读边用娟秀的笔迹写出这两个字。
陈儒定定地望着唐芋，似乎看呆了。
姜叙心中莫名涌入几分怒气，他经过唐芋时故意撞了她的肩膀，“儒”字的最后一划写歪了。
“哎呀！”唐芋惊呼一声。
姜叙朝她望过来，一脸无辜：“不好意思啊，你有点儿碍事。”
唐芋懒得理他，将陈儒的电话号码填进去，又细心提醒他记录面试日期、地点。
待陈儒一离开，姜叙便悠悠地开了口：“同情心泛滥会引起别人误会。”
唐芋正帮着周到收拾摊位，一愣，回头反问：“跟我说话？”
姜叙端着双臂，沉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五百万。
“过度热情一样会引起别人误会。”唐芋平静地反驳。
“我那都是为了会员招新……”
唐芋打断他：“我也是为了会员招新。”
从空气中嗅出了几分不寻常的火药味，周到赶紧出面打圆场：“来，今晚会长做东，邀请我的两位功臣海吃一顿！”
“不好意思，我去不了。我已经答应尹约，晚上要看她跳舞。”唐芋把整理好的报名表交到姜叙手中，显然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再说了，我只是用泛滥的同情心换来了一张报名表，哪有资格吃这顿饭。”
姜叙感受到了唐芋语气中的挑衅。
周到恍然：“啊！今天迎新晚会对吧？难怪一大早就有人布置操场主席台呢。那这样，我去买点麦当劳，我们边看边吃怎么样？”
唐芋还没来得及应答，姜叙便生硬地拒绝了：“不吃，我怕别人误会我过度热情。”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周到先后伸出两只手，想要阻拦他们，但最终还是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他扯起嘴角，了然地笑了笑。。
姜叙以打坐的姿势在宿舍生了半天闷气，直到室友叫他一起去楼下观看迎新晚会。
“喂！”他严肃地叫住对方，自顾自道，“还是我上次那个朋友，他……”
室友耐心听完姜叙的愤怒阐述，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你朋友是不是傻啊？连人家女孩为什么生气都看不出来？”
“她为什么生气？”姜叙完全不明所以。
“你朋友为什么生气？”室友发出灵魂拷问。
“吃醋了呗！嫉妒了！不爽了！”姜叙答得毫不犹豫，态度尤为激动。
室友意味深长地冲他挑眉。
姜叙懂了。
唐芋……也……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