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街道吊桥上,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初来乍到的女孩们好奇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椰影摇曳,穿着纱笼裙的马来妇女头顶的竹箩筐装满了香蕉、榴莲、水翁等水果,赤裸着上身的印度苦力赶着牛车经过,人力车夫在冒着热气的路面赤脚奔走,高鼻金发的洋人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一切,驻守桥头的锡伯族大胡子警察不住的吹口哨以示威严……路旁不时驶过的马车,穿插的大汽车,一派热闹景象。
小蝉走在一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脏脸,心想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又瞅见街道旁有一个水龙头,便跑去洗脸,边洗还边打量着周边的人。不多时,就换了一张白净的脸。
天晴催促着扔给小蝉一块手绢:“快走,待会追不上了。”小蝉胡乱地擦着脸,随天晴一起去追姐妹们的队伍。两人落在了队伍的最后,天晴趁机问道:“你不是要嫁人的吗?怎么过番来了?”
小蝉叹了口气道:“我见着那男的了,矮脚仔,眼睛这么一咪咪,丑死了,我才看不上呢!我赶紧跑去追你,追到码头的时候你都上船了,我又没钱买船票,一着急,瞧了个空就溜上船了……”
天晴瞪圆了眼睛,望向小蝉:“你胆子真不小啊,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来了?换洗衣服都没一件?”
“我不怕,反正有你嘛,天晴,我从小就当你是我亲姐姐的!”此刻的小蝉十分俏皮,挽着天晴的手臂,露出孩童般的微笑。
“不要脸,你八月生,我九月生,你还大我一个月呐!”天晴虽语气嫌弃,面上却是一副大姐关切小妹的神情。
“我不管,你就是我阿姐,你去哪我就去哪!我知道你仗义,你有一口饭,总不会让我挨饿的嘛!”小蝉认定要黏住天晴了,天晴摇摇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突然,马路对面传来邝海生的喊声:“疯婆娘——”邝海生似乎在昭告天下,边跑边喊:“疯婆娘!你慢点走啊……我叫邝海生!叫我阿海呀!我今年二十五!无父无母!也没讨老婆!今天你我不打不相识,我看,你我是罗锅睡到碓窝里,再合适不过了!做我老婆吧!”
姐妹们看着后面的天晴,不禁都笑了起来。唯玲姐一见是邝海生,面露难色。天晴没好气地走着,不想搭理邝海生。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老婆,你叫什么名?”邝海生仍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天晴仍然不理,小蝉却仔细打量着:“这个邝海生其实蛮英俊的……”天晴怒斥邝海生:“你闭嘴,忘了要把你扔海里了?”又转脸喝止小蝉:“不许看那个臭无赖!”小蝉不敢再多看,紧紧抱住天晴的胳膊。
“老婆,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你不说,下次见面怎么打招呼啊?”邝海生的心思全在天晴身上,一不留神撞在一个大胡子印度警察身上,那警察足足比邝海生高了一头。邝海生连忙点头:“对不起,长官……”那印度警察学了些中文,用蹩脚的中文打趣:“不用问名字,直接叫老婆,你不是已经这么叫了嘛。”“喔,多谢长官!”邝海生看无事,便绕过印度警察:“老婆,老婆等等我——”
天晴攥紧了拳头,强忍着怒火。邝海生一看更来劲,试图穿越马路去追,前脚刚迈出,险些被一辆车撞到,司机还使劲按着喇叭。邝海生回头一瞧,吓了一跳。开车的女人正是龙王帮帮主林龙青的妹妹林龙娇,她三十出头的模样,一头利落短发,英气勃勃。彼时,她一手把着方向盘,冷冷地瞪着邝海生。
邝海生连忙恭恭敬敬上前:“娇姐……”追着邝海生而来的阿九也吓了一跳:“阿娇小姐……”“哪个是你老婆?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们去入洞房?”林龙娇语气不善。邝海生不好意思的笑了:“娇姐别笑话我,闹着玩呢……”林龙娇不愿废话,道“上车,我哥找你有事。”邝海生略感失望地看了眼已经远去的天晴,便随林龙娇一道上了车。
日更西斜,天色渐晚,豆腐街笼罩在一片金红色的光线中。
玲姐领着天晴等十来个女仔,鱼贯进入一条窄街。窄街两旁是一长排三层楼房,底层是店屋,楼上是住家。窗外伸着晾衣服的竹竿,空气中萦绕着广东乐曲。玲姐回头道:“这里就是豆腐街了。”整个豆腐街很热闹,洋溢着生活气息,姑娘们四处打量,发现这里的红头巾一下多了起来。此刻,写信摊前就有两个年纪略长的红头巾排队等着写信佬写家书。
小蝉对天晴小声嘀咕:“这红头巾,玲姐戴着还好,别人戴着好丑啊!”天晴制止道:“别瞎说。”“就是丑嘛,跟个官帽子似的,我戴着肯定不好看。”看到天晴瞪着自己,小蝉这才闭上了嘴。
路边一个正在支面线摊的中年汉子一见玲姐,喜上眉梢:“玲姐,又接新人来了?”玲姐低眉一笑:“面线伯,今天生意好啊?”面线伯热情中带着亲昵:“借玲姐吉言,好!待会儿来吃一碗,给你留了最好的汤头!”玲姐笑着道了谢,便带着女孩们继续往前走,行到一座杂楼前,停下了脚步。只见杂楼门口挂着一块小竖匾,上书:豆腐庄。门里走出来两个红头巾,同玲姐点头打招呼,叫了声“玲姐。”
“下工了?”“才到家。”玲姐点头,转身对天晴等人说:“以后咱们就都住在这儿,七姑娘最早过番来,心里念着家乡姐妹,给大家找活儿干,又担心大家来了没地方遮风雨,就长租下了豆腐庄,你们可一定要记得七姑娘的好,听她的话,从心里头尊重她,爱戴她。”女孩们纷纷点头,跟着玲姐进了豆腐庄。豆腐庄是个二层小楼,中间围出一个天井,楼上楼下数根伸展在外的竹竿,晾着一件件蓝衣黑裤,还有那如同一面面小红旗般的红色头巾。
此时,一楼的厨房正在做饭,众女正稀奇地观望着杂楼,忽然二楼传来一声女人的怒骂:“你就是个白痴!”玲姐正要上楼,一听这声音便停住了脚步,身后的女仔们也都停住了。只见一个碗从屋里飞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显见是有人发脾气,从屋里扔出来的。楼上女人的怒骂声并未停歇:“你是在哪吃多了猪油蒙了心?”继而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哭声。
这时,一个比玲姐小几岁模样的红头巾从楼上跑下:“玲姐,七姑娘跟秀禾发火了……”这人是瑛姐,过番已两三年,瑛姐继而小声道:“要不先带姐妹们上去,安顿下?”玲姐犹豫着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小蝉:“不好,多了一个人,还是等七姑娘看过再说吧。”瑛姐有些意外,看了看小蝉,顿时明白。小蝉与玲姐对视,却不明白其中缘由。玲姐转过身,向众女解释:“姐妹们不急,稍等一会。众女都懂事地点头。
此刻二楼正中的房间内,一中年女子站在桌边,一手扶桌,正气得脸色发青。她就是红头巾的大家姐七姑娘,年纪与玲姐相当,身架子高大结实,眉眼英气。站在七姑娘对面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纤细女子,红头巾下的面孔颇有几分秀美,名叫秀禾。她满眼泪水地低声道:“七姑娘,我也是想了很久了,现在我干足一天得六毛钱,要是出去帮有钱的人家做工,不住家的那种,早上,下午,晚上可以跑三家,一家四毛就是一块二……”
“你这是都算计好了?”七姑娘语气里夹杂着怒火。秀禾不敢直视七姑娘,只是低着头不做声。七姑娘挽起袖管,一顿怒骂:“一天做三家?你想的美!星洲的女佣有那么好找活干吗?”“我勤快点,不在头家住,也不吃头家的饭,我想应该能找到的。”秀禾抹了一把泪。七姑娘态度稍缓,苦口婆心劝道:“你是铁打的呀?一天到晚做工,你不要命呀!”“没法子呀,家里急着用钱——”七姑娘一时气愤,声调不觉又高了起来:“男人讨小老婆叫急着用钱?”
秀禾低下头,无奈地表示:“要生仔嘛……”七姑娘气得仿佛没了脾气,又柔声起来:“秀禾,姐妹们中你是最苦的!赚的钱都寄回家,自己一点都不留,你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男人要讨小老婆,倒要你出钱?你还理他?听我的,从今往后,一毛钱都不给他寄,看他还讨不讨小老婆!”秀禾竟不以为意:“不怪他,我在星洲做工,没法给他生仔呀!公婆着急嘛!”七姑娘扶额,少顷,提了一个折中的建议:“那你买张船票回乡去,给他生完崽再回来!”秀禾慌忙说:“那可不行,我回了乡,一家老小吃什么?”七姑娘气得两手一摊,说不出话。
“我拜过他家祠堂,我没办法——将来我做工做不动了,要返乡进祖坟的!小老婆若给他生了一男半女,将来我回去,也会赡养我的……”秀禾还沉浸在幻想中。七姑娘搓火地一顿输出:“娶了小老婆,生了孩子,人家就是一家人了,哪还有你的份儿!你就是个掏钱的银箩!钱都掏给人家了,人家凭什么给你个外人养老?”“我做工赚钱给他讨小老婆嘛,还养活他一家人,人总有良心的……”七姑娘面色铁青,摇了摇头,瘫坐在床沿上:“不是白痴就是中了邪!天也拦不住了,你是铁了心不做红头巾了?”秀禾艰难地点点头。“不后悔?”秀禾又点了点头:“不后悔。”随即突然扑通跪在地上:“请七姑娘成全!”
“我又不是你妈,你跪我干什么?起来!摘了吧!”七姑娘自知劝说无用,也不再挽留:“红头巾,你摘了,便再也戴不上,这规矩你是知道的吧?”秀禾摸了摸头上的红头巾,眼泪夺眶而出:“知道。”她颤抖着摘下红头巾,露出一头秀发。七姑娘绝望悲情道:“凡三水女子来星洲做工,戴上红头巾,就是我阿七的姐妹;摘了红头巾,你在星洲是死是生,就跟我没关系了,莫再回来找我。”秀禾泣不成声,只默默点头,双手将红头巾捧给七姑娘。七姑娘接过,扔在一旁,起身不再看秀禾:“走吧!”
秀禾拿起包裹,走到门口,又转身:“七姑娘,这几年多谢你对秀禾的照顾。”说完,深鞠一躬。秀禾走出门,瞥见二楼楼道里一众姐妹都在看她,反而不敢抬头,只是抱着包裹匆匆下楼。路过玲姐时,秀禾刚要说什么,只听七姑娘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阿玲!新人面前没点规矩!”玲姐噤了声,含泪看着秀禾。秀禾也压抑着喉咙里的哭声,继续低着头向外走,没有注意到人群中始终关注自己的天晴,“秀禾姐……”
秀禾愣住了,回头看着天晴,一时没认出来。“我是天晴啊,欧阳天晴,在家乡时,我们在一个工地上干过活,我跟着我阿爸,那时候我还小,才十四……”秀禾终于认出了天晴,但刚要说话,七姑娘的声音又传来:“阿玲!告诉新来的规矩!”玲姐无奈,含泪大声地说:“她摘了红头巾,我们……不再同她讲话!”说罢,玲姐看向秀禾。秀禾无奈地向天晴点了下头,快步向外走去。天晴还想叫她,被身旁的小蝉一把拉住。天晴就这样望着秀禾,直到她走出了豆腐庄。
这是天晴来到星洲的第一天,却见到了这个与她们命运相仿的“前辈”,摘下红头巾离开豆腐庄。小蝉、美花、小翠等人看着秀禾,也在心中盘算着自己的未来和命运。
七姑娘的门帘忽地拉开,扫视着楼下一众新来的姐妹。玲姐见状,连忙提醒:“姐妹们,这位就是七姑娘,我们红头巾的大家姐。”天晴等人连忙鞠躬道:“七姑娘好!”七姑娘自己却顺着楼梯往下走,边走边打量着天井里的姑娘们。
天晴正视七姑娘,不卑不亢,但因为秀禾的关系,对七姑娘也笑不起来。七姑娘的目光移向何小蝉,只见她满身油污,两手空空,心中便有了数:“你叫什么?”小蝉目光慌乱,不敢与之对视,左右看看,发现七姑娘的目光牢牢锁在自己身上,有些为难。
天晴看出了小蝉的窘况,大方地说:“她叫何小蝉,我叫欧阳天晴,我们俩是同村姐妹,从小就在一起玩耍。”“我问你了吗?”七姑娘挑着眉。天晴没有胆怯,“她胆小,生人面前难开口,怕你等着,才替她讲的。”七姑娘对着天晴:“你是个厉害的,刚才跟秀禾说话的就是你吧?”“是。”
就在这时,玲姐从七姑娘的屋里捧出一摞红头巾来。七姑娘直勾勾地盯着天晴:“我问你,名册上有十二个三水姐妹过番,我这里就准备了十二条红头巾,如今,怎么多出了一个人?”天晴不知如何回答。七姑娘目不斜视地道:“何小蝉,我不用看名册就知道上面没有这个名字。”她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小蝉:“你两手空空,一身油污,根本就不是坐船来的!躲在舱底机房,没被抓住扔进海里喂鱼,你命可够大的,你这种人,我不收!”
何小蝉一时愣住,却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七姑娘眼睛之毒。天晴忙替小蝉说话:“可她已经来了星洲,孤身一人该怎么办呐?”“那是她的事,现在就给我离开豆腐庄!”七姑娘说话不给人留反驳的余地。“大家姐,您刚才称我们是三水姐妹,让我心里暖和了一下,小蝉她确实是三水人,这个假不了,她和我一个村的,两家之间就隔了几棵大树,我们俩要好,从小玩到大,都是三水姐妹,七姑娘您就把她留下吧。”天晴仍试图劝说七姑娘。
七姑娘毫不退让:“偷着上船,谁知道她身上绑着什么事?万一招惹来麻烦呢?我说了不能留就不能留,你费这么多话干什么?”玲姐也出来打圆场:“七姑娘,她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世面,这刚到星洲,人生地不熟的,你把她撵出去,让她住哪?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住嘴!”七姑娘眼睛一横,可天晴仍没有一丝惧怕。见没缓和的余地,天晴只说:“好吧,小蝉,看来我帮不了你了……”
小蝉以为天晴要抛弃自己:“天晴……”不料天晴竟一狠心道:“我只能和你一起走了,谁让我们是姐妹呢,走!”说罢,天晴拉起小蝉就要往外走,没承想小蝉却不肯:“天晴!”天晴颇有骨气地道:“她不会留你的,多说无益,不在这里做工,我们有手有脚,也不会饿死。”天晴没想到的是,小蝉挣开自己的手,扑通跪倒在七姑娘面前。“七姑娘,我叫何小蝉。我没买船票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六岁那年我阿爸得了重病,为了给他治病,家里的房子和地都卖了,也没救活他!”小蝉声泪俱下,场面让人心疼。
听到这,天晴瞪大了眼睛,可也无法阻拦。“我阿妈不容易啊,真是含辛茹苦才把我养大!现在也病了,干不动活了,我过番来就是为了挣点钱,寄回去,让我阿妈能多活几年!我不怕苦,再多再累的活我都能干!求求您让我留下,我肯定好好干活,不给七姑娘丢人!不给咱们三水姐妹丢人!”
七姑娘见眼前跪着的小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好心的玲姐已经急出了眼泪,想上前搀扶又不敢,帮腔道:“这孩子可怜呀!也是一片孝心……”瑛姐瞧了瞧小蝉,上前问道:“你能吃苦?我怎么瞧着,不像是能下力干活的样子?”小蝉立刻打包票:“我能!我真能!我发誓!”瑛姐很是感动,转身对七姑娘说:“倒真是一片孝心,听得我眼泪都下来了,秀禾不是走了嘛,要不把这个留下,顶秀禾那个人头?”七姑娘叹了口气,转身向楼上走去。
小蝉以为没戏了,只见瑛姐和玲姐兴奋地上前扶起她。玲姐说:“快起来,还不快谢谢七姑娘!”小蝉这才明白,瞬间转悲为喜,朝楼上大声喊道:“多谢七姑娘!”全然不见刚刚的可怜模样。天晴没想到小蝉居然成功留下,松了口气。小蝉转过头看天晴,挤了挤眼睛,天晴没眼看,白了她一下。
此时,安祥山街龙王帮正厅内,高大威武的帮主林龙青正吩咐着手下邝海生。“过马六甲之前,先挂上龙王帮的旗子,海盗也自然会给我几分面子。阿海啊,这一路上所有的事都由你做主了,可别给龙王帮丢人啊。”邝海生嘴上答应着,但有些不愿意去:“龙哥,我……”刚想说什么,却斜瞥到了林龙娇的目光。林龙青闻言:“怎么了?”阿海支吾:“啊,没事……”龙哥不耐烦:“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林龙娇接过话,语带不满:“人家有相好的了,不舍得离开星洲。”
林龙青挑眉,兴奋地看向邝海生:“喔,真的?”邝海生还在狡辩:“没有!娇姐,我都说了,闹着玩的,哪里可以在龙哥面前让我丢人呢?”说着使劲地向林龙娇使眼色,然后嬉皮笑脸地看着林龙青:“龙哥,我就是想问问,能派别人去吗?”林龙青一瞪眼睛,邝海生连忙解释:“我是南瓜长在瓦盆里,没啥大出息……押船这么大的事,我怕做不来啊?”林龙青扬手作打人之势:“混蛋!我这是提拔你!你想一辈子在码头干杂活啊?”
邝海生被骂得直躲,偷偷看向林龙娇。远处的阿九也跟着邝海生做同样的表情,仿佛一起在挨骂。林龙娇揶揄:“我哥是想给你个机会,让你多挣点钱,你要不去就算了,再点别的兄弟!”“我去,我去……”邝海生知道龙哥有意提拔自己,赶忙答应。
从龙王帮出来,夕阳已快落山,邝海生和阿九在街上随意溜达着。“海哥,昨天你不还去天福宫烧香,盼着龙哥提拔你呢嘛,今天这是怎么了?”阿九很是疑惑。邝海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嘛,这一走……”“哎呀,那个凶婆娘,调戏一下也就算了,你还当真呐?”“你懂什么?我烧香许愿求的就是要个老婆!天福宫可真灵验呀,昨天才拜拜,今天我老婆就来星洲了……”邝海生拍在自己被天晴抽过的脸颊上,自言自语道:“哎哟,老婆,龙哥派我去押船,怕是十天半月见不到你了,你可要等我回来,别被那些烂仔追呀……”
阿九打量着邝海生,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半晌摊了摊手:“我阿九跟了你这样的大哥,什么时候才能混出人样啊?”阿海装凶:“嘿,你小子,欠揍是不是?”阿九转而正经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娇姐对你有意思吗?”“瞎说!”邝海生手放在背后,在街上大跨步走着。“你不是没看出来,你就是装糊涂!放着给龙哥当妹夫的机会你不要,去追一个刚下船的红头婆?哎呀……”邝海生敲了一下阿九的头:“叫什么红头婆,多难听!”
阿九嘟囔:“街上都这么叫的嘛!”邝海生又伸手给了阿九一掌,眼前浮现出天晴的模样,咧着嘴傻笑:“你没看见都是年轻女孩嘛,以后叫红头巾,还稍微好听一点。”“真是鬼迷心窍了!”阿九说完就跑路。“你说谁啊?我打断你的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