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陆家二少奶奶金碧云领着小少爷陆展元向庭院走。
陆展元为躲避上学,一个劲地往屋里逃。金碧云一手托着书包,一手拉着儿子,不与他多说什么。
白薇已在院中恭候多时,见状迎了上去:“二少奶奶早,小少爷早。”
“姐姐!”陆展元见到白薇很开心。
金碧云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叫白老师。”金碧云转而看向白薇:“你这是在等我们?”
白薇笑了笑说:“是呀,我想送小少爷上学,若光等着他回来补课,也太清闲了。” 陆展元就高兴地转着圈圈说:“好!有美丽的白老师送我,我就爱上学了!”。
白薇接过金碧云手中的书包,同二太太点头告辞,便挽着陆展元一同上了车。
陆展元笑眯眯地对白薇说:“我还是想管你叫姐姐,可我妈不让。”
白薇浅笑道:“小少爷,要听妈妈的话呀。”
“以后我妈在的时候我就叫你白老师,不在,我就叫你姐姐,好不好?”
“不好。”白薇看向窗外,一口回绝。
“为什么?”
“要是叫姐姐,我给你补课的时候你就该不专心了,所以妈妈说的是对的。”
陆展元觉得姐姐态度有些奇怪,便不再问下去:“哦,好吧……”
金碧云看着车子远离,便转身进了院子,没走几步,就被妹妹金碧华堵在长廊上。
“姐,你把那个家庭教师撵走没有?她气死我了!”
金碧云还未回过神:“又怎么了?”
金碧华向姐姐抱怨道:“昨天回到屋里我才想起来,白天女来捣乱的时候,她一直和陆雪亭在一起!这把我气得,一整晚都没合眼呐!”
“二小姐连个家庭教师都怕?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金碧云轻蔑一笑。
金碧华支支吾吾地说:“不是!是那个白薇长得……好看。”
“那有什么用?”
“她留学过欧洲,肯定也是有家世的呀!”金碧华生怕陆亭雪被白薇抢走。
金碧云嗤笑一声:“漂洋过海,来当一个家庭教师,三十块一个月也干,即便有家世,怕也早就败落了。”
“咱们金家不也败落了嘛……”
金碧云猛地恶狠狠地瞪着金碧华:“那不一样,你姐姐起码嫁进了陆家,也还没让你这金二小姐出去自己赚钱糊口!”
“也是……那你也得让她赶紧滚蛋,这节骨眼上,冒出来这么个女人跟我争陆雪亭,多危险啊!”
金碧云笑着帮妹妹整理发髻:“你放心,如果让我看出苗头来,我一定撵她走。”
“啊?今天不撵啊?”
“三十块请个留欧的家庭教师,多大的便宜?展元功课好了,老太太不就更喜欢他了吗?我还指着母凭子贵呢……”金碧云一副心有成算的表情,妹妹却不明白此中深意。
送走儿子,金碧云端着一杯咖啡,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
陆雪樵本是睁眼望着天花板,思索着什么,听见有动静,故意闭上了眼睛。
金碧云轻手轻脚的将咖啡放在了床头柜上:“雪樵,该起床了,咖啡煮好了,你闻闻香不香?”
金碧云看着床上装睡的陆雪樵说:“我知道你醒了,不想起啊?那就躺着,我给你按按腿。”说着,金碧云走到床尾准备给陆雪樵揉腿。
陆雪樵抬起一脚踹向金碧云。
“哎呀”一声,金碧云倒退两步。
未等金碧云反应,陆雪樵一跃而起,抓起咖啡向金碧云脸上泼去。
金碧云委屈地望着:“雪樵……”
“你还委屈了?你心里有我这个男人吗?昨天南兰问的好啊,为什么不替我挡子弹?巴不得我死了,想借着你儿子抢了我们陆家的财产吧?”
金碧云一时慌乱,不知如何解释:“我没有!我……下次我一定替你挡子弹!”
听到这话,陆雪樵更是怒气难退:“你还想让我有下次?”抄起咖啡杯向金碧云扔去。
金碧云躲了过去,咖啡杯落地摔个粉碎。
陆雪樵全然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又一头倒在床上。
金碧云又恨又怕,浑身颤栗,面上仍装得楚楚可怜,她掏出手绢擦脸,继而上前:“雪樵,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
“少废话!”陆雪樵又坐了起来:“自从你管了家,我就越来越穷了,手里一点活钱都没有,每天在外面谈生意,多少应酬?没钱能行吗?”
金碧云侧着身瘫坐在地上,哽咽道:“每月该给你的一次也没少过呀!”
“不够花!”
金碧云欲言又止:“家里的钱都是有数的,花销又多……”
“我不管,今天先给我一千块,我有用。”
金碧云慢慢挺起身:“我没有。”
陆雪樵又扬起手,金碧云这回不躲了:“你打吧,大不了你拉着我到妈那去打,让妈评评理!”
陆雪樵一甩袖子,放弃了,从另一侧翻身下床。
金碧云神色黯淡,默默地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将陆展元送到学校后,白薇便回到陆家,走到餐厅外的长廊处,她的眼睛有意地向屋内瞟着,正赶上仆人扶着陆陈氏从楼上下来。
黄妈迎了上去:“老太太,您想吃点什么?”
“什么也不吃!又开枪又敲锣的,吓得我一夜都没睡,哪里还有什么胃口。”陆陈氏没好气的样子。
白薇见状稍加思索便要进屋,可就在这时,陆雪亭的声音从白薇身后传来:“白小姐?”
白薇一愣,连忙回身:“三少爷。”
“我刚才就在找你,听说你送展元上学去了?”
“是啊,才回来。”
“白小姐是第一次来星洲吧?”
白薇点头示意:“是。”
陆雪亭热情邀约:“那我带白小姐四处转转吧,也尽下地主之谊。”
白薇礼貌拒绝:“三少爷太客气,不必了……”说着白薇正准备走,却被陆雪亭拦住:“展元放学之前你是没事做的,我也闲得无聊,我去欧洲这几年,星洲美景都只能出现在梦中,就算你陪我还不行吗?”
“我是家庭教师,要备课的,多谢三少爷的盛情,告辞。”白薇不再给陆雪亭挽留的机会,礼貌地与他擦肩而过便走了。
此时,正在客厅插花的金碧云听到了这一切,稍稍放下了对白薇的提防。白薇前脚刚走,金碧华的声音就从陆雪亭身后响起:“雪亭哥哥,我正四处找你呢。”
陆雪亭看着白薇的背影,有意大声道:“我也在找你啊,我们兜风去吧,我亲自为金家妹妹驾车如何?”
金碧华受宠若惊:“好啊好啊!”
陆雪亭本就是做样子给白薇看,上了车又念起芙蓉餐厅做的吃食,估摸着白薇也会喜欢,便改了主意,向金碧华提议去街上逛逛。金碧华想着能和雪亭哥哥待在一块儿,地方倒是其次,便一口答应。
汽车一路开到星洲最繁华的街道,二人在街上没逛一会儿,陆雪亭就借口自己饿了,带着金碧华去了芙蓉餐厅。不一会儿,天雷作响,用完餐二人便打道回府。回到陆家门口,陆雪亭赶忙打着伞下车,拉开后座门,从里面拎出两个食盒就往屋里跑。
坐在副驾驶的金碧华娇滴滴的叫着:“雪亭哥哥,你不该打着伞来接我吗?”
陆雪亭这才回头:“喔,把你忘了……你先等会儿啊。”说着,向院内跑去。
金碧华气得瞪大了眼睛,索性冒雨冲进大门。
白薇此时正在书房教着陆展元英文,陆展元有模有样地重复着。
“嗯,太好了,展元真聪明,今天的发音比昨天好多了。”白薇带着嘉许的目光摸了摸陆展元的脑袋。
陆展元得意地继续用英文说道:“Sister, you are good –looking。(姐姐你很好看)”
白薇笑了,用英文回复道:“Thank you。”
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改用中文道:“不过你要叫白老师。”
陆展元捂着嘴偷笑:“我又忘了……”
陆雪亭这时赶了过来,站在长廊隔着窗户叫道:“白小姐——”随手将雨伞扔在走廊里便进了门。
白薇一愣。
“这家餐厅的点心真的不错,跟我小时候吃的一个味道,带回来些给你尝尝。”说着,陆雪亭递上一个打包好的食盒,继而又递出另一食盒:“这是肉干,这家店的肉干有三种口味,每种都好吃,我在欧洲时最想的就是它了!”
白薇有些尴尬。
陆展元敲着桌子,装作大人模样:“三叔,她是我的。”
陆雪亭一愣:“你说什么?”
“你追我的家庭教师,不用先讨好我吗?”
“呃,白小姐吃的时候会分一些给你的。”陆雪亭觉得不好意思,说完扭头就走,没想到金碧华浑身湿漉漉的站在了长廊里,清楚地听到了这一切。
陆雪亭佯装若无其事:“喔,你怎么不等我接你?”
金碧华气得一甩满头雨水的湿发,大步流星的走了。
陆雪亭明知金碧华吃醋了,却只是淡淡一笑,没当回事。
白薇在房内踱步走着,故意敞着门留意外面的动静。
餐车声传来,白薇连忙拿起桌上的两盒吃食向外走。
来送餐的是黄妈,见白薇出来愣了一下:“哦,白小姐,给您来送晚饭。”
“谢谢……这个给您。”
黄妈有些不解:“什么?”
“肉干和点心,是三少爷买回来的,应该不会差。”
黄妈疑惑的问道:“为什么要给我呢,三少爷是送给白小姐的。”
“这一日三餐府上安排的都很好,我都吃胖了,再说无论是肉干还是点心都不能放久,我知道,外面的东西,黄妈是不一定吃的,但可以给那些小大姐们尝尝。”
黄妈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不吃?”
白薇心中早有成算:“如果没猜错,你应该是从上海来的,这里的点心虽好,但跟上海的比起来……”白薇话锋一转打趣道:“味道您不一定喜欢,至于肉干嘛,我是怕塞了您的牙。”
黄妈淡淡笑了笑:“白小姐真有意思,其实三少爷带回来的点心和肉干我都是爱吃的,我一看盒子就知道他买的是哪一家,他小时候,那些地方都是我带他去的。”
“那太好了!我借花献佛。”
黄妈望了一眼盒子:“白小姐连盒子都没打开过?”
“是。”
“为什么?”
“三少爷要送,我没办法拒绝,但我要是吃了,金小姐会不开心,那是二少奶奶的妹妹,我不能得罪。”
黄妈看着白薇点了点头,对她张弛有度、行止有数的姿态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