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六殿下
阿桃也会飞2021-01-02 23:093,343

  珠帘这样的脑残毕竟还是在少数,觊觎摄政王美色还像她这么傻的人世上不多。

  就算是有,也该被翟轻尘配合演出的积极模样吓退了。

  日子平静地过去,珠帘对王爷绽放的少女春怀也完全消失。

  余奉一直在逃避的日子还是来了。

  他今天要进京,以翟朝六皇子的名义,从畎亩到朝堂。

  “想什么呢?”铭霜抱着高高一摞衣服走进来,“这些都是翟轻尘给你挑的,让你试试。”

  那么高的衣服堆,被铭霜一股脑丢在床上,琳琅地铺了满目锦绣。

  这些面料,余奉从未见过。

  他用手慢慢地、一件件地、沉默地摸过去。

  它们大多光滑而轻薄,不能御寒,有些甚至不算用来遮羞。

  但上面绣着的行云流水,修竹朗月却如此生动飘逸,好像衣服捏在手里,也是月色或水色的一部分。

  “你此去面见圣上,不能穿得太过抢眼,否则会被那群老不死的参你奢华无度,呃也不能太朴素了,不然皇帝觉得你气质寒酸,以后在宫里也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铭霜一边挑拣着衣服,一边对余奉絮絮叨叨,从一种青色蓝色白色里,挑出一件浅绿的花纱圆领袍:“先试试这件。”

  余奉哪里有立场反驳,他连皇城都是第一次进,而翟轻尘和铭霜说不定连皇帝屁股上几颗痣都一清二楚。

  他无奈的充当娃娃,但习惯性的,他要从铭霜手里把衣服接过来自己穿。

  没想到铭霜脸色一板,说道:“六殿下,张开双臂,我为你更衣。”

  诚然,不论是不是自愿的,但进了皇宫,顶上六皇子的帽子,那就必须从生活习惯开始,完全的改头换面,成为一个立于朝堂,芝兰玉树的皇室男人,而不是那个万事亲力亲为,躬耕农桑的小农夫了。

  余奉抿了抿唇,背过身去,张开双臂。

  铭霜这里扯扯那里绕绕,很快帮他穿好衣服:“看看,如何。”

  房间里有一面很大的镜子。

  翟朝手工业发达,官营的手工艺品繁琐精美,民间的手工艺品拙朴巧妙。

  这一面镜子,就是外邦进贡来的,只有三面,皇帝赏赐了皇后、太子和翟轻尘。

  镜子约莫一人多高,镜面亮白清晰,跟略显扭曲的铜镜不同,这镜子技术十分高超,竟然让表面没什么弧度,平整完美。

  余奉换上了那件淡绿色的袍子,束发戴玉冠,脚下蹬着低调的皂色靴,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他本来就白净瘦弱,眼睛有神,似乎配起绿色来,一点都没有春风得意的轻狂,只有无限生机,却那么浅淡地从他的笑容里透出来。

  “……这还试个什么,小余奉不是穿什么都好看吗。”铭霜眼睛冒光,就差没充满慈爱地抱着余奉亲两口,大喊娘亲永远爱你。

  她陶醉了一会儿,又急匆匆地否定自己:“不行,这可不行,试一件多亏,我们争取让翟轻尘多花点儿冤枉钱!”

  说完,铭霜一阵风似的又替余奉把衣服脱了。

  这回换上的是一件天水青色的长袍广袖,依旧是圆领。

  余奉和天水青也很配,更衬托他气质恬淡,比刚才的绿色多了几分忧郁,这件袍子的衣角还精心用银线绣着落花流水纹,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就静静流淌出真水一样的光泽。

  “我的天,你是真的穿什么都好看。”铭霜忍不住赞叹道。

  余奉觉得这些颜色也没什么区别,只能努力地敷衍,然而他更感兴趣的是其他事情。

  “铭霜姑娘,和我讲讲当今陛下吧。”余奉说道。

  铭霜替他正冠的手滞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了解的。”

  “他要我做他的棋子,总得让我知道,我身处什么样的局面,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吧。”

  余奉一脸轻松,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他的右边鬓额那缕银色的发丝,也再也不需要藏起来,甚至被铭霜巧妙地编起来,格外突出地露出。

  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右手上有狰狞的伤疤,像一只因为疼痛而蜷缩的蜈蚣。

  一切都变了。

  “当今陛下翟阵韬,我就不避讳了,毕竟只有我们两个人。”

  铭霜开始边为余奉挂香囊玉佩,边说起那个衰老的天子。

  “他是翟轻尘的亲哥哥,但他不配做一个哥哥。也难怪,他这一生狠毒决绝,落得今天这样膝下子嗣寥寥,是报应。”

  余奉迟疑地问:“狠毒决绝……?”

  铭霜的目光凝住了,她第一次展现出这样哀凉的神色,像沙丘上望月的狐。

  “永笳元年,翟阵韬以异族乱我宫闱之名,发动宫变,先帝意外死于乱箭,先皇后额尔那氏……活埋。”

  余奉轻轻地吸一口凉气,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父子相残,竟就发生在不久前。

  “额尔那和当今陛下的关系是……?”

  铭霜系好余奉玉佩上的最后一个结,苦笑道:“额尔那是翟轻尘的生母,她被活埋那天,翟轻尘是作为皇子,亲眼看着‘祸国罪人’被一抔土一抔土的掩埋。”

  一股寒凉和恶心立刻涌上余奉的喉头。

  那时候翟轻尘才多大!自古胜者为王,年幼的翟轻尘又不会威胁他的地位,翟阵韬竟然让一个小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处决。

  是炫耀吗?还是出于纯粹恶劣的人性?

  余奉不得而知。

  翟轻尘有没有做过噩梦,他有没有在一切尘埃落定后,疯狂的扒开被填埋的土壤,努力去寻找自己母亲那张温柔熟悉的脸庞,翟轻尘有没有哭?

  “所以,翟轻尘要做皇帝,为他母亲报仇吗?”余奉的声音还在颤抖。

  铭霜轻轻点头:“冤冤相报何时了,这话说起来容易,可是人呐,没有那么轻易就想开。当十余年的噩梦、侮辱、仇恨,一点点像蚕茧一样包裹你,你会因为这句冤冤相报何时了,就宁可死在茧里,了解恩怨吗?”

  余奉沉默。

  …………

  早朝。

  “陛下,儿臣认为,既然钦天监和刘御史都这么说,这事也没有再拖的必要了。皇叔虽命数与您相冲,人又难免有贪欲,可到底还是为我翟国出过力,从轻发落,不失皇家体面,也就是了。”

  文官队伍里走出一个人,仪态端庄优雅,声音温润,眉头却是皱着的,带着满脸痛惜与愤懑。

  他就是当今太子——翟桓。

  不仅端坐东宫,更是风度翩翩,才貌俱佳,而且待人温柔随和,百姓们——尤其是少女们,都觉得太子将来必然是贤如文帝的明君。

  见皇帝依旧在犹豫,太子面带微笑,继续说道:“儿臣知道,父皇重情重义,贤明德行,可是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再犹豫,可就是包庇了。要如何令天下百姓心悦诚服呢?”

  天子坐明堂,听完太子这番话,深深叹了口气,声音苍老疲惫:“摄政王翟轻尘,贪赃枉法,欺君罔上,着贬其为——”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声带笑的话:“哟,都来齐了?”

  群臣的目光纷纷往殿外看去,皇帝惊愕地直接站起身,双手撩开眼前的冕珠,哗啦作响。

  太子温润的面具出现了裂缝,笑容僵硬:“皇叔怎可不经通报,直闯大殿!”

  “乖侄儿,我要是通报了,还得进这扇门么?”翟轻尘逆着光,直接迈进大殿,眼里的深蓝慢慢荡开,被笑意酿成酒似的意味深长。

  守卫无人去拦。

  当然,这并非因为翟轻尘真的一手遮天了,而是这父子三人关系复杂,各自地位也远不如看上去这么简单,最好的方法就是谁都不要管。

  “……皇叔说的什么话,准不准、罚不罚,自然都是陛下决断,我怎么敢。”太子很快恢复状态,话里藏锋,这是暗示翟轻尘越俎代庖,手伸的太长。

  翟轻尘笑而不语,转身朝着身旁,突然恭敬地弯下腰,一拱手:“六殿下。”

  “什么?!”

  “哪个六殿下??”

  “是谁,是那个六殿下?!真让他找到了?”

  朝野随着翟轻尘这突兀的动作,如冷水入滚油,沸反盈天,所有的人都抻着脖子往门外看。

  从门侧慢慢走出来一个少年,清瘦柔软,白净安静。

  他穿着一身天水青的袍子,颜色虽低调,却用了当时最名贵的卷烟纱,风姿不凡,还用银线锁边和绣花,玉冠玉佩,天人之貌。

  那少年鬓边还有一缕显眼的银发,被编成辫子,固定在头顶。

  包括太子在内,每个人都轻轻吸气。

  翟轻尘和余奉并肩站着,谁也不夺谁的风头,一人占据威严,一人占据宽厚。

  “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余奉照着铭霜教的,认真行跪拜礼,声音清润。

  他没有急着叫父皇,而是恰如其分地保持着距离感,让人觉得他乖巧懂事,又不失尊贵。

  然而只有余奉自己知道,他的手在剧烈不受控制地抖,冷汗遍布,他连指尖都是冰的。

  皇帝呼吸还没有平复下来,急促地喘着,忙道:“上、上来,走上前来!”

  余奉有些被皇帝急切的态度吓着,他下意识要回头看翟轻尘。

  他想从翟轻尘的表情里,获得一点前进的力量。

  翟轻尘却轻轻,在暗中阻止了他扭头的动作,声音低而轻,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不要看我,牵着我的手。”

  从翟轻尘宽大的袖子下,伸出一只阔掌,余奉把自己渗汗的冰手搭在那只手掌上面。

  那是温暖而干燥的触感,是目前这个状况里,余奉唯一的安全感。

  翟轻尘轻轻收拢手掌,牵着余奉往阶下走去。

  余奉的面容在皇帝眼里越来越清晰,皇帝不停揉自己昏花老迈的双眼,伸着脖子,像只费力的大乌龟,喃喃说道:“……再近点儿,到我身边来,孩子。”

  “父皇!”

  太子的声音突然爆发出来,冷静而笃定,他走上前,轻轻眯起眼。

  “无凭无据,怎可让来路不明的人就此充作我皇室血脉?”

继续阅读:第十二章 做人得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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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种地很有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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