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月的这番解释足以让人信服。
战场之上光有蛮力,只会加速死亡。只有智勇双全,才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曹琦是老兵了,这些他都懂,可关键在于,苏贺約的孱弱不是一般的孱弱,说白了,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任凭他一肚子韬略,战场之上刀剑不长眼,没有自保能力不但会害己性命,还会连累别人??这种人一向是战场上的大忌!
“主子就因为苏贺約有谋略所以才要重用他么?”
说实话,曹琦在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苏耀月总归是女子吧。可他由不信,总觉得苏耀月不是这样肤浅的人!!
哪承想耀月疑惑的看他一眼,“谁说我要重用他了?”
曹琦一愣,“主子既然不打算重用他,为何••••”
为什么将队长之职责给了苏贺約?这一万士兵是打破建制重新分配的,耀月之下是高洛芳,高洛芳之下是各队队长,各队队长之下是把总,把总之下又分各组组长。这套建制,是耀月首创,十个队长,每队队长手下各有一千人,这是个不小的人数。
耀月印象里,这还是头一次看见曹琦疑惑不解的样子。这个男人从来张狂,打从第一天跟在她身边就没老实过,处处言语挑衅,看她的眼光从来不像是下属看待主子,倒像是个挑刺的老夫子,就等着她出糗露馅笑话她!
她早‘恨’的牙痒痒!想不到,他也有今天!!
一时间只觉得痛快,心里的恶趣味一点一点的作祟。耀月收了想要解释的心思,对着曹琦淡淡一笑,也不答话,径自低下头去看手中的文册。曹琦一愣,瞧出她脸上的故意,眉眼间也就跟着笑,没了方才的着急。
“看主子的样子,当然是心中有丘壑,属下逾矩。”言谈之间,很有下属的谦卑。耀月忍着笑,也不多与他计较,停了手中的动作抬头问他,“恪郡王那里有消息了么?”
“回主子的话,恪郡王十一月十八离京,至今已有半月,算日程,应该再有两日就要到达蒙古。蒙古王本是要去图门参加女儿的婚礼,奈何恪郡王要去蒙古,思量之下派了大王子苏日勒和克前去图门护送公主出嫁,蒙古王则留在蒙古等候恪郡王。”
“蒙古王倒还知道遮掩。”耀月嘴角微微一扬,隐隐几分嘲讽浮与嘴角边,“我以为,他会让大王子留下来接待佑昕,他自己去图门跟苏戈尔泰歃血为盟呢。”
“咱们这个时候让郡王去蒙古,摆明了是要拉拢蒙古。这托勒也不笨,总要留下来看看大夏想做什么。再说,蒙古一直看不起图门,认为图门番邦小国不值得多虑,也就是近几年蒙古势微,才不得不与苏戈尔泰联手。否则,也就不会嫁了侧妃的女儿去图门了。”
被嫁去图门的公主闺名乌日珠占,是托勒第二王妃所出,与大王子同母。这位王妃跟在托勒身边的年头较早,又誕育一子一女,理应受宠。只是这位王妃生性柔弱,又不善谄媚,且王后善妒,一直忌惮与她和大王子,于是她早早的就失宠了。王后视大王子和乌日珠占公主为眼中钉,一直想除之而后快,正好此次图门结盟,王后便劝说托勒将乌日珠占公主嫁了过去。据情报上说第二王妃知道女儿要被嫁去图门,曾在王后帐外跪了一夜,最后却被托勒重重斥责,送回寝帐。
耀月垂首看着桌面不由得漾出一丝笑意。“有间隙好啊,若是没有间隙,咱们可怎么对付凶悍的蒙古人呢?”
“主子说的是。郡王此行求娶蒙古公主,托勒膝下共有四女,除却乌日珠占,还剩下妾氏所生的阿希格,第四王妃所生的才恩吉雅,以及王后所生的哈斯额尔敦。这当中,尤为哈斯额尔敦长相最为美艳,是托勒和王后最宠爱的公主,被誉为草原之花。只是唯一美中不足,这位公主脾气大了些,生性骄横残忍,经常打死身边服侍的侍女。属下不免有些好奇,不知郡王对于这三位公主,将会作何选择?”
耀月抬眼看去,曹琦絮絮叨叨的说着听来的‘八卦’,末了,还一脸色相,似乎是倾慕于蒙古公主的美貌。唯独一双眼眸再清明不过,淡淡的看着耀月,意味深长。
耀月有片刻沉默。
曹琦说的这些,她早于佑昕出行之前就知道了。曹琦的意思与她所想一致,便是要娶那位王后所出的哈斯额尔敦方为上策。只是,曹琦为何要这样说?他不是皇帝的人吗,为何•••要帮佑昕。
虽心下不解,只是现在到底不是解惑的时候。耀月暂时收了心理的疑惑,点点头装作不甚在意,“佑昕素日虽轻莽,不过我从旁看着郡王也是聪明人,否则父皇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郡王去做。好在佑昕不日就要到达蒙古,结果很快便可见分晓了。你说起这事,倒叫我想起,曹护卫今年也是二十有五,听说曹护卫家境还算殷实,又得皇上器重晋了二等侍卫,怎的,到现在还不娶妻?”
她不动声色的换了话题,若有似无的观察着曹琦。耀月此前从没提起过曹琦的家事,如今猛的一听,曹琦倒是真的一愣,略想了想才道,“属下愚钝,蒙皇上不弃委以重任。只是主子也知道,干属下这一行的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说不定哪一天就对皇上尽了忠。像我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娶妻的好,以免拖累了人家姑娘。”
一句感叹,听着很像是那么回事。耀月没想到他居然会对自己这么说,这话说来也实在。可正因为实在,听着才心酸。她从以前就知道曹琦同旁的枭卫是不一样的,就是同旁的男人,也不一样,可他居然还有这等心思。思及此,心里便多了几分歉疚。
“是我多问了。”
她对着曹琦抱歉的一笑。曹琦究竟是什么人其实并不那么重要,眼下他只要帮衬着自己将这一万名兵士训练出山,便是阿弥陀佛,至于旁的,再说吧。
二人正说着,外间传来兵士通报的声音。曹琦和耀月对看一眼转身出了营帐,不消片刻便又转了回来。
“主子,庆王来了。”
曹琦面容颜色,耀月一惊,手指猛的一顿,略有些僵硬。
“庆王??这个时候•••他怎么能来?”
虽说训练新军是她和佑谨一起负责,她在暗,他在明。可是眼下局势纷乱,蒙古图门那边不知有多少探子在暗中盯着他,就是皇上也说了,除非必要,佑谨最好不要来这里。怎么今天好端端的•••眸子中的神色越发的深沉,“他人在哪里?”
“在天佑寺,为孝恭皇后上香祈福。”
听闻孝恭皇后名讳,耀月忍不住抬了头,与曹琦的目光相撞,下意识的别开头去。
那张字条,还有翠凉说过的话一直存在她心里。她几乎可以确定王焕弹劾佑昕是佑谨所为,只是因为心理作用,不想承认罢了。如今见了佑谨,她想问,可是又怕听到答案。如果答案跟自己预期中不一样,那就说明佑谨对自己都开始防范;可若是如预期中一样,她又该怎么办。
心头沉甸甸的,越发的害怕。
曹琦见着她这样反常的举动,不由不解道,“主子?”
耀月呆了呆。好半天,才一言不发的起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