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萝找了家价位略高、口碑不错的私房菜馆,请表姐吃饭。
约定时间是晚6点整,时萝5点55分到达餐厅时,席之岚已经坐在靠窗的桌旁等待她了。
席之岚身高175公分,是个人人羡慕的大长腿,今天穿一身海蓝宝色的荷叶领连衣阔腿裤,深栗色长发浓密地披散下来,发尾打着妩媚的卷儿。她的五官其实称不上多么精致秀气,过于高挺的鼻梁和略显凸出的颧骨给女人味减了分,但又与颀长身材、御姐气质相得益彰。
她今年28岁,却有着超越实际年龄的成熟味道,一把磁性的女低音,绵厚温情。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不,是我来早了。”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道:“台词真老套!”
时萝刚落座,席之岚就把送她的礼物推过来,一整套娇兰的御庭兰花护肤系列和幻彩流星彩妆系列。
“哗,这些好贵的,加起来至少要三四万吧!干嘛买这么多,一支口红就够啦。”时萝受宠若惊。她对护肤品和化妆品虽然有所涉猎,但从来没有买过这么奢侈的套装。
席之岚摸摸她的脸蛋:“我家萝萝这么漂亮,当然要用最好最贵的啦。之前总待在国外,一年见不了你几次面,如今回来了,把这些年的礼物补送回来也是应该的。”
时萝赧颜:“我没想到表姐这么大手笔……都不知道回什么礼才好了。”想想她每个月三千的实习工资,要攒一年才回得起呢。
“你做的饭呀。还有你的植物手绘……还记得我最喜欢什么植物吗?”席之岚问。
时萝立刻答:“络石。”
“对,就是络石。尤其是它的变种——石血。”席之岚笑了。她笑得很克制,也有点古怪,嘴角快意地挑起,眼周的肌肉群却纹丝不动,戴着幽蓝色美瞳的眼睛杳冥难测,仿佛极深的海底。
“有空的时候,为我画一幅石血吧,以后我要挂在新房子的客厅。”她说。
挂客厅,尺寸就不能太小,否则会显得和整面墙不协调,而且那种攀援植物想要画出每片叶子的精细度和铺天盖地的气势,还挺费时间的。不过既然表姐喜欢,时萝就打算每天抽空画一点,估计一两个月就能完工了。
“行,”她痛快地答应,“就是要花点时间,希望能在你搬新房之前画完。”
说话间,菜也上齐了,两人边吃边聊,感觉有说不完的话。
时萝把短信和蛋糕等事件,拐弯抹角地告诉了席之岚,没说陈南泽的名字和身份,只推说是刚认识不久的一名普通小警察。
席之岚听完,思考片刻,送给她三句话:
时间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也包括检验内心,所以不用急着给自己的感情下定义。
一个人如果对你真心,不会始终沉默寡言和若即若离,爱会让最孤僻自闭的人情热如火。
能吃就吃,能睡就睡。
时萝噗嗤一声笑:“第三句是什么鬼啦!”
席之岚说:“能吃能睡,身体就不会出大问题,让你多爱惜自己呀。”
时萝点头:“我知道了,表姐,谢谢你的忠告。”
餐后甜点是时萝带来的芝士蛋糕拼盘,之前暂存在餐厅的冰箱里。完美的圆形少了四分之一,时萝不好意思:“就是他送的,我吃了三块。”
席之岚开玩笑道:“我可不敢吃了,这是切成12瓣的一颗心呀!”
“少取笑我啦,快点吃!”时萝用勺子切了一角,佯怒地塞进她嘴里。
席之岚边吃着芝士蛋糕,边问:“我看到社会新闻上曝出的那两起命案了,是你们刑警队负责的吧,破案还顺利吗?”
按规定,时萝不能向外人透露案件相关,但表姐只是随口一问,且又不是爱到处八卦的性格,她也不必那么严防死守,于是简略地答道:“不是很顺利,之前怀疑的几个都不是凶手,眼下有了新目标,但还不确定。”
席之岚不太感兴趣地点点头,说:“希望早点破案抓到凶手,看把你累的,都长黑眼圈了。”
两人饱得连餐厅赠送的水果都吃不下了,时萝买完单,和表姐在楼下互相道别。
“别以为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没事多联系,一起逛街买衣服。”席之岚忍不住又摸了摸时萝滑溜溜的脸蛋。
“嗯嗯。”时萝抱着两大袋娇兰产品,朝她挥挥手,“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等新房子敲定了,别忘了通知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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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夏印天推开办公室的门,长驱直入,大呼小叫:“快快,有没有水喝,我快渴死了!”
时萝难得这会儿有点空闲,把刚泡好的茶给他倒了一杯。夏印天吱吱作响地喝完,感慨道:“还是唐睿公司的茶好啊,闻起来香味就差了一大截。”
时萝瞪了他一眼:“人家身家几十亿,买的茶一两上万块,咱这多少钱一斤?敢挑三拣四,以后别想喝我泡的茶!”
“别别,咱们的茶虽然不怎样,但备不住泡茶的人技术好啊,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是吧阿萝?”夏印天赔笑。
时萝凉凉道:“的确别有一番风味,我忽然想起刚才验完尸体胃容物,忘了洗手。”
“——不会吧!”夏印天惨叫,“我错了小姐姐,我再也不嫌弃你买的茶叶了!”
“唐睿那边审得怎样,有新发现吗?”陈南泽问。
提到案子,夏印天不再插科打诨,正色道:“除了他跟卫娜的情人关系,没有。哦对了,那个给卫娜捐赠墓地的匿名粉丝,就是唐睿。”
事实就如刘景枫所言,唐睿和骆虹表面是一对恩爱夫妻,其实问题重重,但碍于公众形象一直掩盖着,直到卫娜出现。于公于私,唐睿都没想要跟骆虹离婚,只是吵架时逼急了说的气话,但他也不愿放弃卫娜,总希望两个女人能相安无事。骆虹意图买凶杀卫娜的事,他并不知情。
时萝冷哼一声:“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男人的劣根性。”一边唾弃着大猪蹄子,一边忍不住偷看她心目中冰清玉洁的男神。
男神依稀看了她一眼,眼神嘛……反正不是很高兴。她致歉似的朝他眨了眨眼睛,秋波潋滟,对方的脸色似乎又没那么阴郁了。
“别把我也骂进去呀,夏队不好说,我对我老婆绝对是心思单纯、用情专一。”队里头号妻管严老卞难掩得意。
“什么叫‘不好说’?我连恋爱都没正儿八经地谈过,纯得不能再纯了好吗!”夏印天扯着嗓门为自己辩白。
“没谈过正经恋爱?那不正经的恋爱该怎么谈,夏队你给传授传授经验?”小唐好事地追问。
夏印天一跃而起,拿卷成筒的纸质材料敲他脑崩儿。
小唐抱着脑袋满屋乱窜。
老卞早已麻木,自顾自喝茶。
时萝扶额。
一屋子鸡飞狗跳,陈南泽忍无可忍地敲了敲桌子:“言归正传!”
夏印天被他这声低喝拽了回来:“哦,说到哪儿了……对,唐睿承认,12号那天,他答应卫娜等‘大梦之夜’结束,就去星家泊小区和她共进宵夜。”
案发当夜,唐睿与客户、朋友寒暄完,11点就离开了盛典现场,由助理汪堃驾车前往星家泊小区。可是到了小区大门外,发现停着几辆鸣笛的警车,不少警察进进出出。他不想徒增是非,于是放弃约会,吩咐汪堃调转车头开去一家餐馆,吃完宵夜后回家,那时的时间大约是凌晨1点。下车后,助理开车离开,他进门后在浴室发现骆虹的尸体,打了报警电话。
“跟第一次他的口供,以及我们掌握的情况对比起来,时间上基本吻合,细节部分也没发现漏洞。”夏印天说。
“助理汪堃那边呢?”陈南泽问。
“刚打电话查问过了,口供一致。”夏印天答。
“也就是说,唐睿虽然是核心人物,但不在场证明确凿。”坐在陈南泽身边的陈巽总结。
夏印天说:“我打算先放了他。说起来,我带唐睿来局里时,好像有记者之类一直在拍照跟踪,案件毕竟还没有查明,他们该不会在报纸新闻上乱写吧?我得去交代一下。”
“报纸新闻不至于,但网络就难说了,多的是所谓的自媒体兴风作浪。”陈巽皱眉,“还要交代张一岭多关注网络舆论。”
“还有一个细节你们都忘了——手机。”陈南泽忽然转了话题。
夏印天正起身要走,闻言又坐了下来:“什么手机……哦,你是说之前我们怀疑卫娜有一部和秘密男友联络的专用手机?”
“是,那部手机到现在还没找到。”
“你等等啊,我再去问问唐睿。”夏印天出去片刻,回复说唐睿的确让助理买了部新手机给卫娜,作为两人联系专用。
陈南泽说:“熊萌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但她隐瞒了,你再盘问一下她。”
跑堂副队长又马不停蹄地去打了个电话,得知熊萌的确隐瞒了手机的事。
那手机卫娜一直是设了密码随身带着的,可是在案发现场它失踪了,后来熊萌也暗中找过,没找到。
当时警方正调查唐睿,暂时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熊萌本想利用记录两人恋爱信息的手机在唐睿那里讨到什么人情或好处,因为找不着,也只能作罢。
也就是说,案发现场的那部手机,很有可能是被凶手带走了。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只是随手为之,还是为了掩饰更深的意图?陈南泽陷入思索。
夏印天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道道来,只好说:“我和老卞先把唐睿送出去,毕竟是有头脸的人物,不好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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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印天亲自将唐睿送出公安局大门。
一辆黑色奔驰斯宾特商务车早已等待在门外路旁,驾驶员胳膊上搭了件西装外衣,匆匆下车。他身材细瘦、白净斯文,像个刚出校门不久的大男孩,看到只穿衬衫、神情疲倦的老板,连忙将外衣披在唐睿身上。
唐睿彬彬有礼地与夏印天握手:“感谢政府和人民警察,还我一个清白。”
夏印天道:“清者自清。唐总作为被害者家属,以后可能仍需要向您取证,还请继续配合我们查案。有什么与案件相关的线索,请打我的办公电话。”
“当然,我也迫切希望能尽快抓住凶手,告慰卫娜和骆虹的在天之灵。”唐睿伤感地叹口气,拍了拍身边男青年的肩膀,“这是我的生活助理周舟,如果你们有需要,一时没找到我,也可以联系他。”
周舟闻言,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小记事本和笔,将写下手机号码的那一页纸撕下来。他撕纸的时候,不像普通人从装订处的边角开始快速扯下,而是用笔身做压尺,沿着一条垂直的线仔细撕开,递给夏印天:“24小时开机,有什么情况请随时打我电话。”
“周助理做事真细致。”夏印天接过刀子裁剪般方方正正的纸页,不禁称赞。跟老忘记带便笺,把他心爱的小羊肖恩笔记本薅成了秃毛羊的小唐一对比,简直天上地下。
周舟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说:“见笑了。”
唐睿点头道:“我那些助理中,就属他做事最认真严谨,细节把握得最好,可惜就是性格太内向了些,不擅长与客户打交道,所以我让他负责一些生活上的事务。”
在转头离开时,他听见周舟乖巧地对自家老板说:“唐总,酒店那边已经安排了一个豪华套房,可以直接过去洗漱休息。车上咖啡和红茶都有,我刚打包了潮汕砂锅粥、港式茶点和意式海鲜面,您看还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买……”
夏印天想人家连私人助理都配备了不止一个,再低头看看自己因疲于奔波而满是灰尘的皮鞋,忽然感觉悲从中来。
“老卞啊,”他指使身旁的手下,“你帮我买杯,那啥,星巴克。”
“星巴克?那矫情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再说,你出钱还是我出钱?”卞维和斜眼看他,“夏队,你想喝咖啡还是回办公室泡速溶吧,我看见张一岭抽屉里好像还剩一袋,应该没过期。”
夏印天含着一口老血扭头,悲愤地走了。
唐睿坐进车厢,隔着玻璃审视刑警离开的背影。
“您在里面没吃苦头吧,要不要我马上联系律师?”周舟问。
唐睿缓缓摇头:“走的是询问证人的流程,警方对我倒是客气,但我总觉得他们并没有把我排除在嫌疑人外……”
“我还是打个电话给律师吧。”周舟掏出手机,正要拨号。
“等等,”唐睿沉吟道,“先打给汪堃。我有件事要叫他去办。”
看着周舟欲言又止的样子,唐睿扯了扯嘴角:“你想主动请缨?但这事儿不行,他办比较合适,你胆子太小,在我姑妈面前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