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梦之夜
天下溪2022-03-17 17:583,629

  “现在回到我比较感兴趣的问题上。”陈南泽又问了一遍,“口红的颜色和裙子搭吗?”

  “搭。她挺追求生活品味的,这款限量版人鱼姬色口红可不好入手,很多专柜都断货了。另外她的皮肤也护理得不错。”时萝惋惜地叹口气,“她是我见过的最美艳精致的女尸。”

  被她这么一形容,夏印天脑子里忽然闪过日韩恐怖片里的镜头,依稀打了个激灵,连忙把画面甩出脑袋。

  “现在的问题是,报案人暂时查不出身份,熊萌当晚有不在场证明,我们查了卫娜的手机和房内物品,也没有找到她可能有男朋友的线索。”

  陈南泽想了想,说:“如果真存在这么一个秘密男友,为了便于联系,卫娜可能会另外准备一部专用手机,再仔细找找。”

  “家里和公司都仔细找过了,这个真没有,问了熊萌,也说没见过。”夏印天沮丧地答,“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还有一条线索你漏说了。”时萝提醒道。

  夏印天反应过来:“对对,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熊萌说卫娜收到过不少粉丝的求爱信和电子邮件,其中一小部分言辞比较偏激。她印象最深的是一个ID叫‘沉醉の幸福’的疯狂粉丝,几个月来每天给卫娜发邮件,上面全是各种胡说八道,跟个神经病似的。”

  “怎么个胡说八道法?”像是被“神经病”这个错误俗称挑起了一些兴趣,陈南泽忽然睁开眼睛。

  夏印天回忆了一下邮件上的部分文字:

  上周末晚餐时我看羊排不错就点了,现在才知道你不吃羊肉,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呢,小傻瓜,为了让我高兴,强迫自己吃不爱吃的东西……

  宝贝儿,我就知道你喜欢这款手环,下次别对着摄影机打我们的暗号手势,小心被公司发现……

  “诸如此类,哎妈呀肉麻死人了!”夏印天努力模仿着邮件中热恋男女的语气,可惜因为毫无实战经验而说得别别扭扭,最后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调查时熊萌对夏印天斩钉截铁地说,卫娜不可能背着她谈恋爱,更不可能跟个只知道官方邮箱,连她私人联系方式都没有的粉丝谈,于是当对方是个神经病一直没搭理。

  可是对方态度越来越激烈,最后几封邮件可以算得上是恐吓了,指责卫娜长时间不跟他联系,是不是移情别恋,又爱上其他男人;别想甩了他,否则就同归于尽;几点几分在老地方见面,当面说清楚,不然后果自负之类。

  熊萌差点报警,但卫娜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传出去让公司误会,也影响形象,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查到这个粉丝的真实身份了吗?”陈南泽问。

  “技术科那边正在查,因为对方使用了翻qiang软件,要查到真实IP还需要一点时间。”

  夏印天想了想,又说:“我总觉得卫娜的态度有点蹊跷,她会不会真有个交往对象,但瞒着经纪人在内的所有人?案发当晚,她正是在等这个男人,对方进门后并没有用餐,两人发生了激烈争执和肢体接触,卫娜的手臂因此留下淤青。最后那个男人失手把她杀死,仓惶逃走,出于愧疚心理,事后又语无伦次地报了警……”

  “——你真是这么想的?”

  不等他回答,陈南泽自顾自地说:“就算你是个光棍,也该知道男女吵架是怎么回事,怒火中烧丧失理智时他们会互殴、飞菜刀甚至砸烂屋内的一切,但不是把对方插成一个美轮美奂的花瓶,也不会在事后精细地抹去所有作案痕迹。”

  夏印天在承认他说得有道理的同时,不得不哀叹单身狗又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他忍不住向前探身,偷瞄时萝,想看看新来的法医小姐姐有没有抚平他这份伤害的意思,可惜对方无动于衷,他只好垂头丧气地缩了回去。

  “继续说说第二个案子。”

  “第二个报警电话,是在两个多小时以后,也就是13日凌晨1点15分打进来的,报警人你肯定知道,是唐睿。”

  陈南泽不感兴趣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

  夏印天惊讶地说:“唐睿你都不知道?大梦影视集团的总裁啊,经常在电视上露面,又开发布会又搞慈善拍卖的,手下签约了一票明星……”

  他指着车窗外一栋花花绿绿的大楼:“喏,大梦综合娱乐中心,看到没有,他盖的。妈的忒有钱了。老婆经营房地产公司,一家子富豪。可惜啊,有钱又怎样,不一定有命享。他老婆叫骆虹,百瑞安房地产公司老板,那天凌晨他刚回到家,发现骆虹溺死在自家的浴缸里。准确地说,是溺死在威士忌里。”

  “威士忌?”

  “还有XO、茅台什么的,反正他们家窖藏全空了。”

  夏印天详细介绍现场情况,陈南泽默然听着。

  “我就琢磨着,这凶手得有多大力气,才能把一个人活生生淹死在浴缸里?受害者不会挣扎吗?不会拽住凶手的身体或衣物,把他也拖下水?现场怎么就没留下关于凶手的蛛丝马迹呢?”夏印天百思不得其解。

  时萝也觉得这事儿挺蹊跷,边开车边瞟向车内后视镜里的男人,希望他能解惑。

  “因为她当时双脚悬空。”

  陈南泽语调平静,却从眼底泛出一股亢热的幽光,似乎案子已逐渐脱离了乏味低能的临时起意,而上升到了精心策划的蓄意谋杀——这个高度,正是他所擅长的领域。

  他开始用双手比划:“假设她正在泡澡,昏昏欲睡,凶手悄无声息地接近,用手紧紧抓住她的两只脚踝,猛地提起——这就能解释她脚踝上淤痕的由来。她的上半身沉入水中,开始剧烈挣扎,但不管怎么努力,因为双脚悬空,就没法从浴缸中坐起来。”

  时萝恍然大悟:“没错,很多人不知道,想把平躺的上半身直起,就必须借助腿部的力量。如果凶手知道这一点,就能花比我们想象中小得多的力气,在几分钟内杀死一个正在泡澡的女人。”

  “在威士忌里泡澡?”夏印天质疑。

  陈南泽翕动嘴唇,吐出两个字:“地板。”

  地板?什么意思?夏印天莫名其妙。

  陈南泽专注地盯着着前方车座后背,像要从灰色皮质里看出一个复杂神圣的图案来。他没有做进一步解释,似乎觉得再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夏印天感觉自己的智商被对方以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鄙视了,郁闷之余,茅塞顿开:浴缸周围地板上溅的都是清水,所以蒸发后没有留下痕迹。受害者是淹死在清水里的,然后凶手排空了水,倒进一缸的混合烈酒——

  他匪夷所思问:“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混淆视听,误导警方查案?还有卫娜,她嘴里被插满玫瑰花枝,两人死亡时间仅隔2小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凶手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唐睿为什么凌晨才回家?”陈南泽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又回到了报案者身上。

  夏印天有点吃不消他过于跳跃的思维,觉得他跟以前真是判若两人了——但是,和几乎失去他时全队的沮丧与悲痛比起来,这点变化又显得微不足道。

  于是他敛了敛心神,开始转述唐睿的口供:

  唐睿当晚去参加一个业内盛典,叫‘大梦之夜’,邀请了很多明星、导演、制片方之流,本地卫视频道还做了直播,8点开始,11点结束。结束后他吃了点东西,就让助理小汪开车送他回家。家里黑灯瞎火,门也关得好好的,他以为老婆已经睡下了,刚走进浴室想洗个澡,就看到浴缸里的骆虹尸体,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就报了警。

  “庆典8点开始……骆虹的死亡时间是7点到8点间,也就是说唐睿有可能先杀死妻子,再去赴会。”陈南泽一语戳中要点。

  “妻子在家中死亡,丈夫总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时萝说,“我也觉得这个唐睿十分可疑。”

  夏印天说:“这一点我们也仔细调查过了。像这种大型活动,说是现场直播,实际开始时间往往会比播出时间早半小时以上,为的是突发情况时有足够的时间缓冲和应变。当晚‘大梦之夜’起始的时间实际上是7点10分到10点10分,唐睿六点半就到场了。所以他的不在场证据非常确凿,整个会场甚至当晚所有看到电视节目的人都可以作证。”

  陈南泽思索片刻后,问:“房子有没有从外部入侵的痕迹?”

  “我们现场调查时没发现。死者住的是那种欧美式的独栋别墅,院子外的小路上有监控探头,但并没有拍到什么,显然凶手对周围环境很熟悉,避开了可能会被探头照到的范围,可能是熟人作案,也可能是专门踩过点。”夏印天说。

  “还有其他的嫌疑人吗?”

  “有。据我们调查,目前嫌疑最大的是个叫‘严浩臣’的26岁男性。”夏印天翻出了资料,递给陈南泽。

  严浩臣的职业是健身中心的拳击教练。他和他的老母亲所住的旧小区面临拆迁,开发商正是骆虹的百瑞安房地产公司。因为赔偿款拖了好几个月都没谈拢,其他住户都搬得差不多了,他们家成了‘钉子户’,跟拆迁队爆发过几次冲突。

  最严重的一次是在上个月,拆迁队把他们家窗户全砸了,老太太在跟对方吵架时心脏病发作当场昏厥,叫了120急救,没救过来,就这么去了。严浩臣在老房子前拉条幅、写血书,还带了拨亲友去房地产公司打砸,大闹一通。保安报了警,他因为寻衅滋事被拘留7天才放回去,有人听到他扬言要弄死百瑞安的老总给母亲报仇。

  案发后夏印天把他带走调查,他自称当晚6点下班后就独自在家,晚饭后喝醉了酒,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因为没人能证明他的供词,现在还关押在所里,但不论怎么审问,他都坚决否认杀了骆虹。夏印天观察他的言行举止,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搜查了他家,也没有找到足以证明他是凶手的任何证据。

  夏印天叹了口气:“目前两个案子的进展就到这里。案子性质恶劣手法诡异,社会上也出现了不良舆论,上头催得很紧,举步维艰啊——还好你回来了,我们全队总算吃了颗定心丸,从哪里找突破点,你说了算。”

  陈南泽没有流露出任何赞同或者反对的神色。在他那张因白皙清隽而显得异常俊美的脸上,长而直的浓黑睫毛渊静地遮着双眼,是一种密云不雨的夜空般阴沉沉的不动声色。

  夏印天忽然觉得心底有点惴惴。

  幸好在这时,车子在市公安局院内停了下来,于是他说:“到办公室里泡壶茶再聊吧。”

继续阅读:第6章 回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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