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徐挂断了电话。
梁青迟缓意识到这一点，似乎有些东西已经脱离了控制，逐渐脱轨。
李清徐离开了。
高诚泽也走了！
她环顾四周，这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没有爱人，甚至也没有仇人。
“哈哈哈……”梁青再次夸张大笑，腰部折叠弯曲，眼泪沁出眼角。
她用手扶住桌子，因为太过用力，到最后剧烈咳嗽起来，刺耳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急促，像是要呕出那颗跳动的心脏。
“李清徐，高诚泽，李清徐， 高诚泽……”梁青不断重复着这两人的名字，眼神变得神经兮兮。
她发了疯般撕扯着自己的衣裳，充血的眼睛看着半空，大叫一声，径直撞上墙。
顺着墙壁，梁青瘫软在地，仰头盯着天花板，喉咙里再次发出古怪的笑声。
而这时，送走了李清徐母女二人的沈棠马不停蹄向派出所赶去。
沈鸿志已经得知了警察调查的最新动向，见到女儿，他也难以维持严父形象，对郑栏破口大骂。
“这个王八蛋，不是人！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狠手！”
“要是让我撞见他，我非把他打个半死！像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当兵，不配成为军人！”
……
他骂了大半天，发泄着满腔的怒火，但这于事无补。
郑栏一口咬定调换面包的事情是他指使，这份冤屈，结结实实扣到了头顶上。
“我为工厂奋斗了大半辈子，临了，却没了个清白身。”
沈鸿志真情实感说道，眼眶发红。
沈棠知道父亲是个认死理的人，从军队退伍转业到工厂从事工作，就一直把厂子当成自己的命来爱护。
结果，却落到了一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上级领导对食品安全本来就管得严，我这又是在重要慈善项目上出了岔子……”
沈鸿志深吸一口气，语调颤抖，放在桌上的手捏起拳头，青色的经脉在手背上清晰可见。
“不管调查结果如何，我是一定要为这件事负责任的。”
这个厂子，他没办法再待下去了。
好不容易让工厂步入正轨，沈鸿志雄心壮志，想要大干一场，可还是敌不过命运的捉弄。
“爸爸。”沈棠理解他的难受，勉强笑着开导道：“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改革开放，国有工厂有在体制内的弊端，并不一定适合您。”
“你说什么！”沈鸿志一下子变了脸色，呵斥道：“虽然你在大学读了经济的书，但也不能乱说话。”
对此，沈棠只能在心里叹气。
沈鸿志经历过国家最混乱的年代，对体制有根深蒂固的归属感。
可外面的时代日新月异，不能始终固步不前。
“我是说，您如果提前下海，也不是一件坏事，外面的天地同样可以大有作为。”
沈鸿志有不少老战友都乘着时代东风下海做生意，打拼出了自己的事业。
要说他没有丝毫羡慕，那是假的。
迎着女儿殷切的眼神，沈鸿志硬邦邦扭头，“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泼到我身上的脏水，一时半会还洗不清。”
“警察办案，讲究疑罪从无，他们不可能只听信郑栏的一面之词。”沈棠看出他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也只好偃旗息鼓。
她让沈鸿志放心，“郑栏没有证据证明事情是您指示的，警察定不了罪，您一定能平安无事。”
沈鸿志的手腕还铐着冰冷的手铐，金属表面反射出头顶吱吱作响的白炽灯泡。
探望室内，他和沈棠两人相对无言。
沈鸿志低着头，似乎对脱罪不抱什么希望。他叫沈棠过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着交代后事。
“家里的钱你都知道在什么地方，我要真出不去了，千万照顾好自己。”
“工厂的事，就算求到你头顶上，也别管了。这本来是我的责任，不能也牵连到你……”
沈鸿志每说一句话，就重重叹一口气，神情萎靡，像是已经认命了似的。
沈棠有些哭笑不得。
她再三.保证一定会为沈鸿志洗刷冤屈，想尽了办法让他重燃斗志。
“您完全可以自己创业，同样能成就一番事业，机会多着呢。”
可这话并未让沈鸿志轻松多少，他狠狠摇头，“我吃了大半辈子国家饭，就认定了这个铁饭碗。”
别的，都不要。
沈鸿志只求自己的事情不要牵连沈棠，“在牢里，我一定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
越说越离谱。
沈棠一旦想插口，他就摆手制止。
“我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很大程度上是咎由自取，唯一遗憾的，就是实在对不住你。”
当时工厂出问题，就拿了沈棠的嫁妆去抵。
后来好不容易步入正轨，沈棠三番五次叮嘱他小心，但还是着了别人的道。
沈鸿志颓废了，变得半白的头发彻底宣告了失意和绝望。
“我已经跟不上时代发展了，只能是个累赘。”
沈棠拿这样的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站起来，弯腰越过大半张桌子，用手按住了沈鸿志的肩膀。
靠这个办法，给他微弱的支撑。
再多的安慰，都暖不了这个已经冷了心的失意人。
沈棠回到家，眼前还一直闪现着沈鸿志弯下去的脊梁。
在她的印象里，最难最苦的时候，父亲也一直是精神抖擞，从不言败，这次给他老人家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沈棠窝在沙发里，抱着抱枕，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得给沈鸿志找点事情干。
按照现在的情况，他在体制内的工作肯定保不住了。
待在家里，又是胡思乱想，还不如让他忙起来。
沈棠翻看自己的存款，接了那几单救赎app的订单，再加上自己的理财，还有不少的积蓄。
这些钱，应该足够拿来做一个工厂的启动资金了。
只要能让沈鸿志重新振奋，花多少钱都值得。
沈棠立刻筹备起来，正想得出神，陆庭宴提着菜从外面回来。
他面容清隽，轻笑着走来刮了一下沈棠的鼻梁，“怎么这么入神？”
把食材放进厨房，沈棠立刻拉着陆庭宴坐下。
“我爸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想给他找点儿事情干，准备开一个私人工厂。”
至于做什么，还是干他的老本行，或者听沈鸿志的其他安排。
沈棠兴致勃勃说了半天，眉尾却突然垂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