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治军在地上扭着,但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剧烈的疼痛让他险些昏厥。
章治军一开始还能用那双眼睛死死瞪着陆庭宴,但随着双腿的知觉渐渐消失,他疼得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
单方面的殴打持续了近半个小时。
那群打手把章治军放开时,他膝盖以下的部位就成了废旧的零件。
他撑着最后那点力气,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残废的双腿已经抹杀了他复仇的最后希望。
一个废物,还能做什么?
心理上的折磨远比身体上的疼痛更让章治军抓狂。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看向天花板,等缓过那股劲来,就以言语为刀,说出去的每个字都淬着极度的恶意。
“你跟你爸一样……从骨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罪犯,基因下等的贱种!”
他知道陆庭宴最在意什么,毫不犹豫,将其当作武器。
“你现在,现在别得意……以后,你一定会克死沈棠,你和我一样,都是孤寡的命!”
陆庭宴的神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他的五官分明没有动弹,但所有人都察觉到屋内骤然下降的气压。陆庭宴身上像是笼着一层寒冰,眼底的杀意悄无声息浮现。
手下都打了个哆嗦。
“把他的嘴划烂!”陆庭宴声音缓慢,缓缓簇起了眉头。
打手又一拥而上。
他们都干惯了见血的活,划烂人的嘴就跟杀鸡一样简单。
章治军感到冰冷的刀刃刺穿了皮肤。他开始哀嚎起来,但脸上涌出的血顺着张开的嘴呛住了喉管。
他终于感到后怕。
疯子,这就是个疯子!
章治军就像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折磨。他察觉到陆庭宴逐渐走进,然后蹲了下来。
几秒过后,冷漠低沉的音调刺入他的耳膜。
“安分守己一点,别再做无谓的事。”
就像章治军知晓他心中的弱点一般,他也有能够拿捏住对方的东西。
“如果你想让章文婧在牢里好过一点,就给我夹起尾巴做人。”
女儿是章治军唯一的亲人,也是他心中仅剩的柔和部分。他一下子愣住了,甚至都忘记了挣扎,眼睛直愣愣看向陆庭宴。
他缓慢消化着听到的话。
“要是你还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就试一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章治军不敢赌。
而且他并不怀疑陆庭宴,他知道这个人一定说到做到。
他终于安静下来,死命咬住了嘴,连痛苦的吟声都不敢发出,眼中流露出无声的哀求。
陆庭宴像看垃圾一样,视线未曾在他身上多停留半分。达成目的之后,他转身就走,身影逐渐与浓郁的夜色融为一体。
赶回家时,客厅的灯还亮着。
沈棠在沙发上等陆庭宴。听到他进门的声响,她迅速站起身,然后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她朝沈鸿志的卧室扬了扬下巴,压低声音,“爸爸受惊了,在屋里休息,别吵醒他。”
“嗯。”陆庭宴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当他回到这里,看到灯光下沈棠的身影,才有了真实的活着的感觉。陆庭宴忍不住抬起手,索求了一个点到即止的拥抱。
分明正是盛夏,沈棠却摸到了陆庭宴冰凉的体温。
她有些诧异,忍不住用手捧着他的脸颊,疑惑问:“你怎么了?”
沈棠从李墨的口中听说了今晚工厂发生的事。虽没亲身经历,但她也禁不住后怕。
她甚至有点庆幸。
“还好周国维只是想烧掉咱们的仓库。”沈棠踮起脚尖,环抱住陆庭宴的身体,“一想到他有那么多次机会让表姑谋害咱们的性命,我的腿就直打颤。”
还好,还好对方没有这么丧心病狂。
陆庭宴的体温被她一点点捂热。他用胳膊穿过沈棠腋下,让她将重量放在自己身上。
然后突然出声问:“你怕不怕我?”
这个话题十分跳跃,沈棠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抬头看着陆庭宴,雪白小巧的一张脸上镶嵌着一双水润微圆的眼睛,干净灵动,不染丝毫尘埃。
陆庭宴和她额头相触。
他分明应该选择隐瞒,但在这个瞬间,他又不想和沈棠有任何秘密。
他迫切地扒开自己的一切,哪怕是袒露出最丑恶的部分,也想让沈棠接受全部的他。
他远没有那么高尚的品德,皮囊下藏着一颗卑鄙自私的心。
“除了表姑,周国维还有一个同伙,就是章治军。刚才我就是去找了他,让人打断了他的腿,还划烂了他的嘴。”
“你——”沈棠急急说出了一个字,喉咙就像被一团棉花堵住,再也没了声响。
陆庭宴继续往下说:“其实我早就知道表姑和他们勾结,我故意带表姑去工厂参观,然后提前联合李墨做戏,就是想抓住他们。”
“我还威胁了周国维,跟他说,如果他不听话,我会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很害怕,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恶魔。”
他的语速很快,生怕错过了这个瞬间会后悔,毫无隐瞒地将所有真相告知沈棠。
其实今天晚上的意外可以避免,但他偏不。
他就是要看着恶人狗咬狗,用最极端的方式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些都是我做的,你怕不怕我?或者你后不后悔和我在一起?”
陆庭宴的面庞离沈棠很近。他眼睛一眨不眨,注意着心爱之人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他在等沈棠的反应。
不管是什么,他都会受着。
但沉默延续的时间比陆庭宴想象中要长得多。沈棠先是震惊,随后面容一点点恢复如常。
她似乎想说话,但又不知道想说什么,只是眼睛里面藏着复杂的情绪。
陆庭宴等着头顶上落下的铡刀,但最终回应他的却是轻轻的一声叹息。
沈棠握住了他的手,“那你今天一定很累了,去洗漱睡觉,好好休息。”
“所以你不害怕我吗?”陆庭宴想要一个答案。
他扯住沈棠的手腕,站在原地不动,眼神执拗。
沈棠苦笑一声,“这有什么怕的?”
她垂下眼眸,抿了几下嘴唇,“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如果我这个时候装模作样害怕,是不是也太虚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