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晌亮得让王大胡子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这大声作甚？”
戚九九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依旧扯了嗓子喊：“王大胡子，王郞，你放开我！”说着往树上一靠捉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大声喊着：“我乃男儿之身，你又有妻，万不可这样！”
王大胡子终于明白了过来，这是要污蔑他的清白啊！可为时已晚。
“王胡子！”伴着一声怒吼，从汤饼店里跨出来一荆钗布衣的胖女子，那女子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一个咬了两口的油锤，油锤上的两颗芝麻还沾在嘴角。
胖女人冲了过来，不容分说将左手的碗往他头上一扣，怒道：“好你个王胡子！平日偷腥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男人都不放过！”
碗里还没吃干净的汤饼顺着他的脑袋往下流，葱花粘在了他的睫毛上，面片搭在他鼻子上，油汤糊了他一头一脸。
“娘子，娘子你听我说……”
谁知那胖女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把手里那拳头大的油锤使了劲儿地往他嘴里塞，口中怒吼道：“说什么说什么？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听得千真万确！”
她手劲着实不小，将那油锤整个塞到了他嘴中，可怜他有口难言，鼓着个塞帮子想求饶都不行，情形好不凄惨。
可那胖女人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白胖的手指掐上他的耳朵，转了一个整圈，口中道：“你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敢偷男人？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厢一闹引来了许多围观的百姓，有笑有骂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好不热闹，戚九九趁乱挤出了人群。
自以为计谋得逞无人发觉，却不知这一幕被坊南不远处望楼里的人瞧得清清楚楚。
望楼因兼通信与监视一体，因此搭建的比比坊内所有建筑物都要高上许多，坊里的一切人事活动杂耍买卖，都逃不过望楼上武候的眼睛。
“校尉，是否要跟上？”眼见着那个瘦小的身影越来越远，郭云忍不住提醒身边的长官。
崔铭手拇指习惯性地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铜环，他思忖有顷，对身边的副将道：“暂时不要，以免打草惊蛇，再等一会儿连人带脏一起拿了！”
“是！”郭云点点头，“这小子贼机灵着呢，一直没让人跟就是怕给发现了，这好不容易挖到的线索可不能白费。”
崔铭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犀利敏锐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人，待那身影拐进一条坊间小路他才收回视线，转而看着郭云问道：“上次逃脱的那个人牙人可有线索了？”
郭云心中咯噔一下，长官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事儿，虽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老实地摇了摇头。
崔铭转身下了楼，边走边道：“待你自己查到了线索再言此话。”
冷冷的声音飘入郭云耳中，虽轻淡却压得他心头沉重，不严厉却也让他额头冒汗。待长官的身影消失于楼梯口，他才长出一口气，正想跟下去，听他又道：“你在这里盯着，看他与何人在何处接头，弄清楚了带人过去断她后路！我先去会他一会！”
戚九九走到这条街尽头，往右拐进一条坊间小路，之后快速闪进了两个房宅中的夹道内，却见墙根蹲着一个圆领宽袖白袍的年轻男子，正歪头斜眼看着天。
何沐言一见来人，起身迎了上来：“九九！”
威九九一见他就没好气道：“你说你，在哪儿等我不成，非要在这儿，让人瞧见了就麻烦了。”
“你说的酒馆寺庙这种地方，虽然对你来说安全，可对我……我好歹是一九品官，让人瞧见多不好。况且俗话说了，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看似危险，实则位置偏僻，夹道隐蔽而无后路，行人稀少，有大隐于世之……”
“得得，别说了！”戚九九打断了他的话，将他往墙角里拉了一把，左顾右看确定无人后，将怀中的小布袋小心地拿了出来塞到他手中：“你要的东西！”
何沐言手指扣开个小缝看了看里面的东西，确认无误后，对她行一叉手礼：“多谢！”
戚九九眼角一挑，眼尾那颗痣跟着调皮地跳了一下，接着将他的手按下，道：“谢还是要谢的，我可不做善事。”
“那是自然，自然……”何沐言的笑容很干净，如同他的眼睛，“戚娘子能冒此风险为我寻来这些东西实属不易。”接着从袖袋中拿一个麻布包，一层层揭开，原是半吊铜钱。
他白净清俊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但不知这些钱够不够？若是不够，我再想办法筹来。”
戚九九接过来掂了掂：“少是少了点，倒也不差太多，赶紧去交了钱，免得债主拿刀追我。”
“莫非这不是你买来的？”
戚九九白了一眼他：“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像是有钱的样子？当然是好说歹说赊来的，我曾帮过这卖主一次，这次便给了我一个人情。”
“真是……太对不住了！“
将钱塞入腰中囊袋，语气有些嘲讽，“就这些怕也是你好不容易凑来的吧！你怎么也是个九品录事，这么多年了，官场上溜须拍马也学了不少，怎还会如此凄惨？”
何沐言尴尬地笑笑，耳根微微泛红，“小九你就莫嘲笑在下了……”
她有些见不得他这种委屈巴拉的样子，摆摆手道：“赶紧回去吧，免得让人发现。”
刚出夹道，戚九九神色骤然一变，将何沐言猛地一推，“快跑！武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