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母亲又做噩梦了,她梦到荣吉死了,死在一滩血泊之中,旁边旺儿正在窃窃地笑着。
她惊叫着从梦中醒来,把熟睡的荣吉抱进怀里,她摸着荣吉所剩不多的头发,哭了。
她居然会哭,下辈子真想让她为我哭一回。
哭完,她就收拾东西去找了神婆。
神婆烧了满屋的黄纸,嘴里还念叨着让人听不懂的符咒。
突然间,她的身体猛地抖了三下。
「你那小女仔死而复生,占尽男仔的命数!三日之内,他俩必有一死!」
这神婆算得还挺准,但当初就是她害妹妹没了眼睛。
「啊!」随着一声惨叫,神婆捂着眼倒在地上,烟灰落在她眼里,瞬间燃烧起来。
母亲也被这一幕吓到了,她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家。
家里,父亲还在抽烟,荣吉也还在睡觉。
母亲跟谁都没说话,独自去炤台上拿了刀,然后在后院仔细磨了一下午。
我偷偷用镰刀割掉了自己的头发,又拿来刀片刮秃了一大半头皮。
趁着没人注意,我给熟睡的荣吉拖了出来,并在猪圈里替他换上旺儿的衣服。
他比旺儿要高许多,我只能搬来猪草盖上他的腿。
可他还是不像旺儿,他的皮肤白白嫩嫩的,连一道疤痕都没有。
我把刚割下来的头发盖在他脸上,又拿锅灰在他身上抹了一遍。
现在他有点像苦命的小孩了。
收拾完荣吉,我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里。
床榻上的父亲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他机械地重复着抽烟的动作,身体硬得就像是石头人。
我找来荣吉的衣服穿上,他的衣服可真暖和,里面塞的都是最好的棉花。
我掀开被褥躺了进去,只露出零星几根头发。
这是我第一次爬上家里的床榻,软软的,比睡在猪圈里舒服多了。
夜色即将降临,母亲那边的磨刀声也逐渐停了下来。
我听到她推开房门的声音。
她朝屋里看了一眼,没有继续往前走,转身就走向了猪圈。
她的刀闪着银色的光芒。
两秒后,她举起刀,猛地扎在荣吉身上。
这一刀从前胸贯穿后背,荣吉根本来不及醒来,在睡梦中就咽气了。
真便宜这孽种了,从生到死,连痛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
母亲可能觉得一刀不解气,又猛地朝他戳了几下。
红黑色的血从他身下流了出来,整个猪圈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畜生,害我儿子,给我去死。」
母亲好像杀红了眼,她把荣吉都戳成筛子了,仍旧不肯停手。
突然一阵风吹来,吹走了荣吉的假发和盖在他身上的猪草。
母亲这才看清,躺在她面前的正是她心爱的儿子。
啪嗒,刀落的声音,接着就是母亲的惨叫。
她杀了自己的儿子,整整捅了他三十多刀。
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母亲又一刀一刀地捅向自己。
她的血更黑,跟夜晚差不多一个颜色。
父亲听到动静也清醒了过来,他惊愕地看着床上的我,想动身但根本动弹不得。
他的双腿已完全石化,拿锤子敲一敲,都能敲出碎屑来。
「你……」
他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
「没事,爹,再过半天,你就能变成一块石头了。」
我安慰完父亲,拿着剩余的石头走出了这个家。